自“漣滄江試炮”過後,傅司空聲名鵲起,在京中炙手可熱。
誰都知他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又有傳聞說他是左相大人失而複得的愛子,如今滿京城對他都可謂是禮讓三分,連帶得整個鑄冶署的人走路都有風。
孔明鈺揚眉吐氣地給自家父親送回家書一封,總算報了從前被說“野路子沒規矩不成大器”的仇。
因桐山宅子和田地也需留人打理,宿大娘便未進京,隻挑了承恩帶領順子、阿嬈等一幹從前多在北院做事的姑娘小子過來。
四月十九那日,順子一行人到達傅凜與葉鳳歌在京西的新宅,同行的還有抽空前來湊熱鬧討喜酒喝的裴瀝文。
葉鳳歌與傅凜商量後,便將左相府調撥過來的管事還給趙玠,改由承恩擔起京西新宅的管事之責。
同日下午,妙逢時入京,順便替葉鳳歌帶來了她早前委托師兄鄺達替她繡製的嫁衣。
當年葉鳳歌的父母讓她拜入妙逢時門下,是以收取了妙逢時大量財物為前提,說穿就是將她賣了換錢的。
許是本著“銀貨兩訖”的意思,這些年他們從來沒有打聽過她身在何處、處境如何,隻當她是潑出去的水了。
葉鳳歌對此並不如何傷感,也不覺自己的人生大事需要他們的見證與祝福,便隻請了妙逢時作為自己的娘家長輩,指點自己籌備婚禮正儀。
因趙玠向延和帝討了恩賞,傅凜與葉鳳歌婚禮正儀所需一應物事,皆可委托少府名下各匠作織造署部製作。雖是要付錢的,可要知道,少府名下的匠作、織造署部所出物品曆來隻專供皇室、宗親,便是哪位世家的家主成親也沒這大麵子。
可這些東西瑣碎,該如何挑選材質式樣,置辦多少分量,一應講究忌諱倒是頗需要費點時間與功夫。
其實傅凜手上公務諸事理順,再沒有前些日子那麼忙,便拖著裴瀝文一起籌備這些事。可畢竟是兩個小夥子,對於新娘那邊需要做準備的許多東西就拿不太準了。
於是葉鳳歌便打起了自家師父的主意。
妙逢時本就性子疏懶恣意,對這些繁文縟節並不比葉鳳歌精通,聽她說完後,立刻半真半假推辭道:“我老人家就不能隻甩手等著喝喜酒嗎?還得先幹活才能上酒席?啾啾你真是越大越不客氣了。”
“哼,師父‘您老人家’還真得先幹了活才能上酒席,”葉鳳歌衝她皺了皺鼻子,湊近她耳畔,小聲道,“您這些年替陛下診脈開方,時不時出入內城,不可能沒見過左相大人吧?”
妙逢時立刻心虛地閃爍著目光幹笑:“哈、哈、哈。”
“我想明白了,您絕對是最早知道傅凜與左相關係的人,卻捂了這麼多年也不肯吱一聲,害人家父子千裏相隔,險些不能相認……”
“行行行,我幹活,我幹活,”妙逢時被徒弟說得抬不起頭,“瞧你這護短的性子,嘖。”
葉鳳歌笑嘻嘻拍拍她的肩膀:“師徒之間也是要講義氣的嘛。”
其實葉鳳歌哪裏不明白她的苦衷呢?
妙逢時自行醫以來經手過不知多少位高權重或身份敏感的病人,若她做不到“看破不說破”的守口如瓶,早不知被人滅口多少回了。
妙逢時望著她明朗活潑的笑靨,心中漸漸生出“閨女要嫁人了誒”的欣慰與歡喜來。
“這些年,我對你總有些愧疚,”妙逢時感慨笑道,“當年將你從家中帶出來,卻沒有如何細心照拂……”
她是個散淡之人,泰半的熱情與專注都傾倒在鑽研岐黃之道上,年屆四旬也未成親,膝下並無子女,對弟子們自也甚少有什麼無微不至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