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墳的人不種地,而外村的人也沒有膽量來這裏種地。所以,周圍的田都荒了。
我和文闖就半蹲在這荒野之中,兩盞白紙燈籠發出微光。麻子和傻西化成兩道彎彎曲曲的鬼影,繞在燈籠周圍。燈籠裏麵的陰燭對他們來說,就像太陽和人的關係一樣。
麻子像吸毒一樣在陰氣中吸了兩口,對我們說:"好像曾經見過木夯。"
我緊張的問:"木夯現在在哪?是生是死?誰把她帶走的?還是她自己逃走的?"
麻子想了想:"應該是活的吧。"
我著急的問:"什麼叫應該是活的?"
麻子思考了一會,肯定的說:"是活的。那天晚上我和傻西從王莊逃出來,然後看見一輛靈車。"
我心裏一哆嗦:"靈車?"
麻子接著說:"開車的是個獨眼龍,車上拉著一具黑漆棺材。哎,那棺材一看就是好料,我要是能住上那樣的……"
我有點著急了:"別說棺材了,木夯到底怎麼樣了?她在哪?"
麻子說:"她就在棺材裏麵躺著。"
我大怒,半截桃木劍就想紮過去:"你玩我是不是?"
麻子嚇得連連擺手:"棺材是個幌子。木夯是活的,被他們運走了。本來我也不知道。是傻西說的。傻西曾經上過木夯的身,所以感覺得到,嚷著要吃肉。"
我謹慎的問麻子:"你確定木夯是活的?"
麻子點點頭:"很確定。如果不是活的,傻西沒有這種反應。"
我的心放下來:"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木夯現在在哪?"
麻子搖搖頭:"當時我被人追殺,根本不敢跟著這輛車。不過,車的方向,隱隱約約是向王莊去的。你們到了那裏再打聽,應該能問到。"
文闖問他:"你剛才說有人追殺你,誰追殺你了?"
麻子痛心疾首的說:"一群不知道什麼東西,山妖鬼怪,直接打上門來了。要不是我們逃得快,別說當土地爺了,就是小命都保不住了。廟裏的小鬼都被抓去了不少。"
文闖奇怪的問:"到最後你也沒看清是誰幹的?"
麻子歎了口氣:"來不及。到處都是一片鬼哭狼嚎。像是鬼子進村一樣。我就是個小鬼,仰仗著你們,當上土地爺,勉強度日。碰上個凶悍的惡鬼都得小心伺候。現在這種情況,我不趕快開溜,還等著什麼?"
文闖搖搖頭:"麻子,你就是太慫了。鬼這東西,誰狠誰就強,你總整天笑哈哈的爛忠厚,有誰怕你?你說的話當然沒有分量了。"
麻子說:"我也不想讓人家怕我。哎,反正現在都這樣了。"
我問他:"你有什麼打算?"
麻子說:"帶著傻西去個人少的地方吧。這世道太特麼可怕了。"
我擺擺手:"不如你跟著我們回去。讓道士給你想想辦法早日投胎。"
麻子嘿嘿笑了一聲,不以為然的說:"投胎做什麼?再受一世的苦嗎?不如就做了鬼,晝伏夜出,安安穩穩的活著算了。"
說完這話,他站起來,衝我們一抱拳:"兩位小兄弟,你們幫了我麻子不少。我沒什麼本事,幫不了你們什麼,但是以後萬一用得上,千萬別客氣。"
然後,他招呼傻西想走。
我苦笑一聲:"以後就算用得上,恐怕也找不到你們了。"
麻子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頭來說:"天下,文闖。我這輩子基本上一直在被人欺負,所以,對危險很敏感,我覺得王莊現在不大安全,你們要回家的話,千萬要小心點。"
我一聽著這話,馬上歸心似箭了。
麻子並沒有說王莊出了什麼事。隻是說土地廟都被人衝擊了。我很擔心我媽。
我拉著文闖飛快的往回跑。耳邊都是嗚嗚的風聲,像是一陣陣的鬼哭。
等我們跑了一陣才發現,我們走的實在太遠了,姚家墳的燈光已經不見了。
我們在野地裏撲通撲通的走,溝溝坎坎,踉踉蹌蹌。手裏的紙燈籠也忽明忽暗,像是一雙眼睛,在不停的眨。
我問文闖:"到底怎麼回事啊?平時這蠟燭很穩,怎麼今天明一陣暗一陣的?"
文闖回過頭來,麵色蒼白的看著我:"別說話。"
我頓時閉上了嘴。
走了兩步之後,文闖忽然站住了,然後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再動。
我站在文闖旁邊,眼看著手裏的燈籠火光大盛。這支蠟燭從來沒有這麼亮過,讓我心裏很是忐忑不安。
與此同時,我覺得周身越來越冷。於是我上牙打下牙。開始發出一連串的咯咯聲。
幾分鍾之後,文闖終於回過頭來,輕輕地對我說:"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