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這次回北京,”
深吸一口氣,應與將的聲音堅定有力:“就是想跟您說,我有對象了。”
應坤一笑,褐色的眼深凹著,難得撇去了往日嚴厲的神色,正把手上的鳥籠放下,又聽大兒子繼續說:“是成都的。”
從應家上幾代的思維來看,他們這種土生土長的北京本地人,基本都想找北京本地的兒媳婦,特別是還要城區內的,幾環外的都不要,沒說非要豪門,但如果是家世顯赫的,當然更好。
應坤愣了一下,想想這大兒子總算願意往家裏帶對象,那也不錯,還管她是哪兒的人呢,連忙說:“都成,你樂意就……”
還沒等他爸說完,應與將大著膽子斷了一回他爸的話。
“是個男人。”
四個字,咬字特別清楚,聽得應坤一愣。
他知道現在不少年輕人喜歡男女通吃,玩兒也玩兒得亂,以前大兒子在外麵的相好他也多少知道幾個,但沒見著過大兒子往家裏介紹的……
應坤努力讓自己鎮定一些,問道:“不是玩兒玩兒?”
“認真的。”
語畢,應與將站直了身子,腳下更穩了些,咬牙道:“我很愛他。”
那天早上,應與臣才醒,悄悄地聽著樓下的動靜,然後沒一會兒,他幾乎是從床上跳起來,連滾帶爬地翻下來衝下樓的!
他先跑到客廳挑空的圍欄那兒往下看了,再從樓梯那兒一步三階梯地下來,掛在樓梯扶手上,都快直接摔下來。
我靠,這什麼劇情啊!不是分手了嗎!
他眼睜睜地,看著應坤提了那根沙發邊兒上靠著的龍頭拐杖,發了狠似的往他哥身上招呼,一棍子橫著打到膝蓋窩裏,打得他哥直接跪了下去。
家裏這仿古磚做的地板跪上去又疼又硬,應小二不是沒跪過,看他哥一膝蓋往上跪,震得他心口一疼!
這還沒反應過來,又看他爸一棍子打上他哥肩膀,都聽得到風聲……
應小二終於站不住了,差點兒直接從圍欄上翻下來。
“哥!”
這大夏天的,穿得又少,他爸那拐子他能不知道份量嗎,跟驚堂木似的,這都五六棍了!
遇到這情景,他完全慌了,不知道喊他哥還是喊他爸,從他記事開始,應坤就沒怎麼管過他哥的,唯一一次他哥挨揍,都是那一年在北京多少多少環上,飆車撞了……
應與將從小就聽話,但是冷冷冰冰的,除了弟弟,跟家裏人其他都走得不是特別近,也不愛笑。
應家上下,不管換哪個長輩,都更喜歡當弟弟的,這人一大了家裏更管不著的,前幾年他哥在北京城裏翻跟鬥,惹多大的事兒,他爸都沒眨一下眼的!
他從樓梯上幾乎滾下來,這麼大動靜,惹得應與將一邊喘氣一邊往樓上看,看到應小二就喊:“應與臣!”
應與將肩膀都不捂,剛才背上挨了一下,仍然如山一般跪在那兒,硬撐著跪得筆直,說出的話也是沙啞了:“站那兒別動。”
被他哥教訓那麼多年,這麼一嗓子,雷霆震怒,喊得應小二動都不敢動了,跟被施了法似的定在原處,看著不說話光打人的應坤,急赤白臉的,支支吾吾道:“我……哥……爸,您別打我哥!”
應與將臉色發白,命令道:“上樓。”
應小二膽子大了,覺著這麼打下去怕給他哥打出毛病,壯著膽子吼:“爸,我嫂……不對,那那那個男的,您肯定認識,他對我哥特別好,還救過我哥的命……”
這話還沒說完,應坤看著一直背對著窗戶的大兒子,突然轉過了頭去看樓梯上掛著的小兒子。
晨間的陽光透過應家宅子大客廳的落地窗,在應與將臉上投下一片兒陰影,他閉了閉眼,說:“應與臣,滾上去。”
這聲音壓得特別低沉,其中的威懾力應小二根本抵抗不了。
應小二急得跳腳,看他爸又一棍子打上去,打得應與將半邊身子都偏了一下,兄弟連心,這像打在他自己身上似的:“哥,你為個什麼啊!不是都分手了嗎!你真急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