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間城隍廟這六尊神像被毀, 在地府的相應投影也就消失了。
鹹禎帝等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城隍廟,廟裏便隻剩下平日裏維持秩序的道士們。他們恭恭敬敬的避讓嚴涼和曲朝露,並行跪禮。
嚴涼揮揮手,讓他們自便去。這三日的時間裏他和曲朝露可以自由在豫京陽間行走, 就仿若還活在這世上一般。
他們走出主殿,久違的陽光落在身上。
雪後的陽光雖然沒有多少暖意, 但與雪光相映更加顯得明亮。多日來的積雪更是將城隍廟映得白光奪目, 兩個人牽著手踏雪走過, 似如行走在晶瑩的琉璃之中。偶爾有樹枝上的積雪墜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簌簌之聲,越發襯得周遭一片寂靜。
陽間的城隍廟裏栽種有臘梅,臘梅的顏色像是蜜蠟, 金黃而燦爛,冷香透骨,清芳馥鬱。
曲朝露深深哈了口氣, 隻覺得神清氣爽:“阿涼, 我覺得這些日子的種種就好似做了一場夢, 如今夢醒了,我又回到了人間,就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過……”
“當真什麼都沒有改變?”嚴涼柔聲笑道, “從前你我不認識, 經曆一遭生死, 卻是成為夫妻。”
曲朝露笑了笑, 笑容如馥鬱的臘梅花般奪目迷人:“你說的是, 這段時間的一切都不是夢,反倒是這三天更像是一場夢。待夢醒了,我們又要回到陰森森的地府去。不過,一想到有阿涼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心裏暖暖的,地府也有種家的溫暖。”
嚴涼淺笑,又道:“我的舊部們明天都會抵京,明天我去見他們還有欽玉,後天就是鹹禎帝的宮宴。算算隻有今天下午和晚上時間自由,我陪你好好在陽間走走。”他指了指集市的方向:“走,我們去街上轉轉。”
“嗯。”曲朝露找出一張準備好的麵紗,遮蓋住自己的容顏。
兩個人都穿得尋常樸實,再加上嚴涼自十五歲後便很少在豫京城裏出現,而曲朝露又蒙了麵,是以他們走在街道上時,不會被認出來。隻不過他們的氣質惹人注目,倒是吸引了不少人探究的目光。
曲朝露從前很喜歡在豫京的東市閑逛,東市這邊有不少販賣胭脂水粉、首飾簪花的店鋪,還有賣布料的、成衣的,最適合娘子們前來采買。
嚴涼曉得曲朝露的心思,直接帶了她往東市去。
曲朝露開心不已,倚到嚴涼懷中,被他摟著進了一家綢布店。
幾個鬼差跟在兩人的後麵,陽間人都看不見他們。他們瞅著城隍爺和城隍娘娘在那裏十分認真的挑選起了布料,不由得麵麵相覷。
這綢布店的料子也分三六九等,低等的多是給小家碧玉們買去的,好一點的自然給殷實的官宦之家和商戶,再上好的,便是大戶人家的主母和娘子們青睞的了。
嚴涼翻起一匹江南的綠地五色錦,上頭的花紋細膩,布料很顯膚白。他稍微提起布料,對著曲朝露比了比,笑道:“這個襯你不錯。”
曲朝露正在看一匹紗質的料子,這料子樸素,布麵上幾乎看不出顏色的銀線繡了疏疏的蓮花,輕靈雅致。她聞言戲謔道:“阿涼是要用冥幣買布嗎?”
旁邊離他們較近正挑選布料的兩個娘子,聽言身子一僵。
嚴涼刮了刮曲朝露的鼻子,“用冥幣做什麼,我又不是沒錢。”
“你哪裏來的錢?”
嚴涼故作神秘道:“你不知道當初我下葬時,老管家為我隨棺陪葬了多少錢。”
那兩個娘子臉色雪白,丟下手裏的布料趕緊走得遠遠的。
其中一個娘子暗暗罵道:“哪裏來的瘋子!”
曲朝露瞥了眼那兩個娘子,嬌嗔道:“阿涼,你把人家都嚇走了。”
“管他呢。”嚴涼笑得十分寵溺,“你別看手頭那紗料了,隆冬將至,夫人還想著穿紗衣不成?”他又選了一匹厚實的大毛料子,在曲朝露身上比了比,“何不買些冬天用的料子。”
“我覺得這紗布很美,想買下來開春的時候為你裁衣。”曲朝露婉婉道。
“是為我選的?”嚴涼歎道,“我錯怪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