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的父親,謝景遲別無選擇。
秦深和謝景遲不一樣,秦深有拒絕的權利。
謝景遲閉上眼睛。在他們相處的三年間,秦深始終表現得那樣冷淡,不論說什麼做什麼都那樣不冷不熱的。
——也許這就是拒絕的一種,隻是我看起來太需要其他人的照顧和同情了,所以他沒有把我推開。
是什麼時候起,秦深開始變了。
變得體貼,不再視他為麻煩,願意為他伸張正義。
他以為這是喜歡他的意思。
“你一直都那麼喜歡自作主張地安排我的人生,你知道嗎,我寧可那個人從一開始就不是謝景遲。”
不是他,那秦深希望那個人是誰呢?謝景遲猶疑著伸出手,在碰到那一瞬間又像觸電那樣縮了回去。
他很想直接推開門,或是弄出點什麼響動,讓秦深發現他的存在,這樣他就可以走進去,光明正大地質問秦深為什麼要這樣說,又到底把他當成了什麼。
如果不喜歡他,覺得他不合自己心意的話,為什麼又要標記他呢?洗標記很疼,但並非不能洗掉。
然而到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安靜地返回了原來的地方,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等秦深重新出現在他麵前。
“累了嗎?”
“沒有。”望著眼前的人,謝景遲喃喃地說,“我什麼都沒做,怎麼可能會累。”
“一直在等我?”
“嗯。”
作為獎勵,謝景遲得到了一個短暫的、繾綣的吻。
謝景遲的手指從蜷縮慢慢張開,再倏地合攏。他抓著秦深的領口,攀附在他身上,否則他會像一攤軟爛的泥土一樣從縫隙裏滑落。
被放開以後,後知後覺他們做了什麼的謝景遲緊張地看向周圍,看到客廳裏一個人都沒有才稍稍鬆了口氣。
隨後他又想到可能有人看到了,本著非禮勿視的原則帶走了其他人。
秦深的額頭抵著他的,很輕地笑了下,“我帶你回去,晚上想吃什麼?”
謝景遲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迷茫又不知所措。
“都可以。”缺氧帶來的暈眩讓他放慢了吐字的節奏。他最終決定破罐子破摔,不去考慮被人看到會有怎樣的後果。
不要去想了。隻有親身體會到的才是真實的。
這個秦深很好也很溫柔——作為丈夫來說,他好得無可挑剔,沒有人可以拒絕這份冷漠之下的柔情。
不要緊。他可以忘掉,可以洗腦自己,剛剛發生的一切隻是他在過去和未來交錯的間隙看到的虛無縹緲的幻影。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畢業典禮的前夕,謝景遲終於拖拖拉拉地寫完了他的演講稿。
“決定好要報哪所學校了嗎?”
剛從公司回來的秦深看見他在做什麼,隨口問了一句。
謝景遲點下保存,“差不多吧……”
“介意和我說一下嗎?”
謝景遲回過頭,秦深正在鬆領帶。
“我想報……”他停頓了一會,小聲說了個名字,“就這個。”
他說的這所學校就在南安路隔壁的街區,理論上來說算是本省排名很靠前列的學校,但比起謝景遲寫在考前誌願征集書上的那所差了不是一點兩點。
和他最開始的設想一樣,秦深的眉頭皺了起來,“它不適合你。”
原本謝景遲有很多的話想說,在那一刻又全部忘掉了。
合適兩個字勾起了他不合時宜的逆反心理。他很想問這個人,在他的標準裏什麼是不合適,什麼又是合適呢?
謝景遲抿著嘴唇,久久沒有說話。秦深以為他是不高興了,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謝景遲,不要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你應該去更好的地方。”
“如果我一定要這麼做呢……”
他也覺得秦深說得很對,他這樣就是在無理取鬧,但他偏偏選擇了繼續和這個人做對。
“那就不要讀了,如果讓我知道你隨便填了誌願,那等錄取通知書下來我就帶你去辦退學手續,準備去留學。”秦深的神色裏有種公事公辦的嚴厲,唯獨沒有太多的親近和喜愛,“隻有這件事,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謝景遲不再說話了。他有一種預感,那就是這個人沒有在和他開玩笑,他是真的會這樣做。
要示弱嗎?要說自己隻是開個玩笑嗎?他不知道,所以隻有沉默一條路可走。
秦深將脫下來的西裝放在沙發上,當著他的麵打開了誌願查詢的網站。
“謝景遲,把賬號和密碼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