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想就在兩人發愁的同時,傅家花園裏,顏天誠正滿臉失望地對著嬌嬌驚訝道,“你真不願意去同你爹娘說?嬌嬌,我待你如何你心裏應該是十分清楚的,而且咱們不是說好了嗎?等你長大了,我就去和姆媽姆爸提親,你之前也都答應我了啊……”
嬌嬌揪扯著手裏的花瓣,無奈道,“誠哥哥,你待我怎樣我當然清楚,不然也不會有前麵答應了的話。”
顏天誠心底又燃起些希望來,拉住她的手,刻意盯著她沉聲說道,“既然這樣,你更應該去和你爹爹說,他這樣疼愛你,肯定舍不得你難過的。”
如他期許的一般,嬌嬌被他這番動作羞紅了臉,原本白如凝脂的雙頰此刻紅得似乎能滴出血來,宛若熟透了的水蜜桃。顏天誠喉頭忍不住動了動,他總覺著這張臉他自小便看慣了,看厭了,卻回回都能被她不自知的美給驚豔到。
然而,嬌嬌接下來開口說的話卻將他一顆滿是希冀的心給澆了個透心涼。她用她那天真到近乎殘忍的腔調軟乎乎地說到,“我知道啊,所以我才不能那麼任性,讓他們為難。”
嬌嬌見顏天誠一臉茫然的樣子,以為他沒聽懂,繼續說道,“我爹我娘都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們又這麼疼我,所以我想他們這麼做總有他們自己的理由,我又怎麼能仗著他們疼愛我,就任性妄為?誠哥哥,既然爹娘都不同意,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你也別放在心上了。逸姐姐還在等我吃點心,我不陪你了,晚上再見。”
說著,她輕鬆掙脫了顏天誠,一蹦一跳地往顏天逸的院子去。
顏天誠呆愣在原地,遠遠地還聽見她的貼身丫頭提醒她不要亂跑,而嬌嬌回複她的卻是一串銀鈴笑聲。
他想起八歲那年在船上過的中秋,自己起夜時無意撞見的一幕。姆爸當時喝得醉極了,跌跌撞撞地將姆媽緊緊抱在懷裏,麵上像是在笑,卻更像是在哭,喃喃自語道,“我不問了,不問了……”
姆媽臉上還帶著笑,哄孩子一般哄了好半天,才把姆爸哄回艙裏去。
那時候的他並不懂得,如今想來,誰說嬌嬌和姆媽一點也不像?完全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一樣沒心沒肺!
他承認,自己一開始的確是動機不純。開始是想討好她,為自己和妹妹在傅家謀一個更好的前程;到後來傅家多了個兒子,自己可以換一個更可靠的玩伴去經營,也不必再陪著她玩那又笨又蠢的過家家。
可當他被姆爸揪到書房寫字背書的時候,每次逸兒和嬌嬌從書房跟前經過,他總能聽出她和逸兒腳步的不同。每次她一笑,他的視線便不由自主地往笑聲處尋去。
那時候的他全不曉得,這便是孽緣的開始。直到如今,他已情根深種,而她,卻隻當玩笑一般,不成便不成,連著旁人同她的約定,都來得比自己重要罷了。
顏天誠麵色陰鬱地站在玉蘭花樹下,滿心不甘,正思忖著下一步該作何打算的時候,樹枝忽地一陣搖晃,落下一樹玉蘭花瓣來。
他狐疑地抬頭看去,玉蘭花開的時候樹枝是禿的,隻見花不見葉子,因此顏天誠一眼便看清楚了頂上藏的人。熟悉的刀疤臉,就算是隔了十多年,他依舊記得清楚。
阿爸。他忍住即將出口的兩個字,冷聲道,“何方賊人,敢擅闖官家府宅!”
北狼王看著底下強做了鎮定模樣的兒子,一時時光倒錯,依稀看見那一年的長生,穿著大紅嫁衣,從蓋頭底下露出一張小而精巧的臉來。
“你就是北狼王?我是天啟的公主,我叫長生。”
她歪頭笑道,袖子底下,手抖得厲害。
“你再不走,我可喊人了。”樹底下,少年仰頭怒目說道,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可懼一些,但這點手段,他娘早玩過了。
也先悠閑地換了蹲坐在樹枝上的姿勢,往顏天誠腦袋上扔了顆金豆子,笑道,“傻小子,你丈人嫌你沒錢哩,喊一聲阿爸,阿爸替你提親去。”
顏天誠倔強地看著他,也先也直直地看著他。兩人無聲對視著,而不遠處的聽雨閣上,傅恒正陪著聖駕,心裏還在思忖皇上為何緣由微服忽至,做了富商打扮的英韶忽地轉過身來,笑道。
“傅愛卿,朕替你保個媒,如何?”
傅恒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玉蘭樹上,青色的披風輕輕浮動著,頂上赫然繡著白狼圖騰……
他咬著牙,正對上英韶隱隱威逼的目光,傅恒心中一顫,當下掀衣一跪,沉聲道,“微臣……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