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林悅從沒如此平靜過。
時間從指縫中溜走,一等就是一個星期。
醫生調配藥劑,手術刀一把把泛著鋒銳寒芒,手術台上,她就像一個麵臨死去的人,靜默接受死亡。
她無法逃避,連閉眼都是奢望。
雖然有麻醉,她還是感覺到疼,感覺的刀刃生生剝奪了她光明的世界,從此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漆黑茫然……
霍炎霆站在走廊,手術室亮著紅燈,他的心莫名忐忑。
林悅誓死不做手術,就算她此刻正在剝去眼角膜,他仍是心存懷疑。
說不定,她又心懷鬼胎想要害林允,這麼多年,她從未罷手!
可是,隨著時間流逝,毫無異樣,直到兩個小時後,醫生走出來站在他麵前摘去口罩。
“眼角膜剝下來了?”他兩步近前,數小時的等待備受煎熬。
“霍先生,很順利。”
順利……
霍炎霆喉結滑動了下,“她沒鬧?”
“沒有,這次霍太太什麼也沒說,十分安靜。”
安靜……
霍炎霆難以置信,他的懷疑揣測,換來的是玲越的配合麼?
“她……沒眼睛,看不見了是嗎?”他忽然覺得喉嚨幹澀,仿佛魚刺在喉。
“是的霍先生。”
她瞎了……
他抬起手,攥著胸口,隻覺得心口陣陣抽痛,痛到窒息。
怎麼會這樣?
林悅成瞎子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也就是說,小允得到她的眼睛,又能專注的看著他了……
***
日夜,對林悅來說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窗外投來的溫熱,陽光灑在臉上時,她會想象那一輪驕陽,雲舒雲卷。
可是她抬起手去,試圖觸摸什麼,卻什麼都抓不住。
她看不見炙熱的暖陽,看不見湛藍的天,也看不見霍炎霆曾給她包紮過的手。
門被人推開,腳步聲漸漸清晰,女人聲色如水,軟軟綿綿,“悅悅,眼睛恢複得怎麼樣了?”
林悅不用看也知道是林允,來這裏傷口上撒鹽,惺惺作態而已。
她如磐石般端坐一聲不吭,饒是粉黛未施,瞳眸空洞無光,可那張精致小巧的臉還是那麼讓人妒忌!
從小就是這樣,像個瓷娃娃,像個公主!
狠色在林允眼底稍縱即逝,她徐徐近到林悅身邊,溫情的牽起了她手,“悅悅,雖然是你讓我摔下樓,險些讓我變成瞎子。可你把眼角膜捐贈給我,我該謝謝你,謝謝你不計前嫌。”
謝謝?!
林允是會道謝的人?
林悅循著聲源去,視線的角度稍稍偏了偏恰巧是越過林允肩頭,“你不必貓哭耗子了,霍炎霆跟著你來的對吧?”
霍炎霆眉頭一凝,她失明了不是嗎?
對上失去色彩的瞳孔,好像能映出他身影。
說完,林悅猛地抽回手,林允腳下一個趄趔,身體向後傾倒。
霍炎霆手疾眼快,攬住了她的腰,“林悅你本性難移!沒見小允還沒康複嗎?”
他責備的話,猶如匕首捅進林悅心頭。
“我是真看不見,霍先生。”
霍炎霆麵上微不可查的煩躁,“沒錯,你是瞎子,瞎子就能為所欲為?仗著是瞎子還不放過小允?”
“小允惦念你看望你,你至少要道謝!”
道謝?!
給一個搶走她眼睛的人道謝?給一個破壞她家庭的人道謝?他眼裏果然沒有是非黑白的!
“嗬——哈哈——”
林悅苦笑變得放肆而高聲,林允怯生生的抱著霍炎霆道:“炎霆,她瘋了……”
“瘋就瘋了,我在你身邊,誰也不能動你!”
林悅聽得耳熟,物是人非。
深深愛過的他的心已是千瘡百孔,林悅眼裏布滿血絲,盯著他們的方向道:“霍炎霆,你不得好死,總有那麼一天,你會為你所做的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