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陳有水已經轉醒。他看著窗外的父母叔嬸,將頭輕點,告訴他們自己安然無恙。他又撇頭看見一旁躺著的方鬱森,眼角一潮,想起身,掙了下,麻藥並未褪盡,身體不受使喚,眼睛一閉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中午方鬱森也睜開了雙眼。他感到從未有過的虛弱,意識也不很清楚。不記得是夢是真,他一直聽見甄慕慕在呼喚著自己。
每日都有親朋好友和同事來探望,同樣被擋在病房外。方鬱森和陳有水最多的時候還是在睡夢之中。
方陳兩家終日輪流在外值守,一日又一日,年的味道逐漸淡去。兩人也先後從ICU出來,被送往普通病房休養。
在這個雙人病房窗外,有幾株桃樹正盛年,枝頭探進陽台。方鬱森日日瞧它,在春初時分竟有粉嫩花瓣,後漸花開。經了一夜,今晨緋紅如抹霓霞,燦了一片。方鬱森緩慢下了床,走過去用手輕輕觸摸。花香淡而不薄,多日來心情始好。
陳有水倚著背垛,半躺在床上看他在陽台站了很久,喊了聲:“外邊有風,站會得了,快進屋吧。”
有人敲門,隨後而進。
陳有水扭頭一看,是甄慕慕,半折了下身子想起來,牽動了傷口,痛的呲牙咧嘴。
甄慕慕比手噓了聲,悄悄走到陽台上。
方鬱森站在那兒微仰著麵,輕閉著眼,眼縫彎彎上挑,眼瞼下排開長長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樣。陽光暖暖,在他臉頰邊緣隱隱描了一圈光環。
她看著他的側影不禁有些癡迷,輕聲說:“好愜意的樣子。”
方鬱森一驚,回頭瞧見了她,心一顫就是一痛,忙用手捂住胸口。她搶前一步扶住方鬱森:“還疼嗎?”
方鬱森看著她,四目相視,叫出她名字:“慕慕......”
陳有水趴在床上,手忙腳亂作勢示意方鬱森去抱住她,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方鬱森並未理會,急得陳有水連翻白眼。
他問:“你還生我氣嗎?”
“生你氣還來看你?”甄慕慕抬手幫他弄了弄蓬鬆的頭發,“站這麼久了,我扶你回去躺會?”
“我想和你在這兒再呆會兒。”
“別累著了。”
“沒事的。”方鬱森彎著唇,甜甜地笑。甄慕慕不動手的時候很恬靜,也很溫柔。他注視著她,眼睛不願眨,“我身上現在流淌著的有你的血,對不對?”
“你都知道了?”
“聽我媽說的,她不知道你叫什麼,但她說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我就知道是你了。”
她莞爾,調皮地問:“很漂亮嗎?”
他很嚴肅地點頭,“不容置疑,很美。”
見他這麼認真,慕慕有些不自然,鬆開了扶著他的手,一雙手卻又無處可放。
方鬱森忽想起來,解開病服領口的扣子,從脖子上取下玉墜,捏著掛繩在甄慕慕眼前晃了晃:“你瞧。記得嗎?給你說過,於卿石!”
甄慕慕想了起來,他去南陽獨山那天說過,買了個玉墜。
方鬱森伸手把慕慕羽絨服的拉鏈拉開,撩開她的長發,又勾住了她的脖頸。慕慕心中恍了一下,他已把玉墜掛在自己項間。
玉石不大不小,狀如滴水,在她白淨的脖子上,被陽光照得晶瑩剔透,幽凝熒光。
甄慕慕雖不習慣佩戴首飾,但她平常耳濡目染還是了解珠寶的,她推脫道:“不行,這禮物太貴重了。”說著就把玉墜取下來,遞還到他手中。
方鬱森咳了一下,失望地說:“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你不要,我留著它也沒什麼用了。”他說著,竟然揚手把玉墜扔了。
“別!”甄慕慕攔不及,這一瞬又責怪自己惹他傷心了。那天方鬱森發信息時明明說得很清楚,他原來對玉石沒什麼感覺,突然就想買了,那天就該想到他是想要送給自己的。
甄慕慕難過,這人什麼脾氣,怎麼給扔了呢!
誰知方鬱森又勾住她的脖頸,隻覺項間一涼,於卿石又被他掛在自己脖子上,原來他騙人的。
甄慕慕嗔怪,伸手往他胸前拍了一巴掌,“真壞!”
方鬱森胸前傷口剛剛愈合,給她一拍疼地要命。他知道慕慕動慣了手不是故意的,忍著沒吱聲。
她攙住了他,“回去躺會兒。”
剛剛扶方鬱森躺下,陳母肖玉琴來送早飯,推門進來看見慕慕,認出了是那天獻血的姑娘。
慕慕站起身說:“陳阿姨好。”
肖玉琴笑臉盈盈,“好,好,姑娘吃早飯了嗎?一起吃點吧?”
“吃過了,謝謝阿姨。”慕慕走過去幫方鬱森盛飯,肖玉琴用疑問的眼神瞅著陳有水,那意思是問他兒子,方鬱森的女朋友?陳有水點了點頭。
肖玉琴的眼神中流出幾分羨慕,慕慕明眸皓齒,神情間有一股獨有的嬌媚,亭亭玉立,舉止大方。她又瞪了眼兒子,意思是找女朋友就要找這樣的,她實在看不起劉小巧,卻不知道她兒子喜歡的是莫初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