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房中霎時間靜了下來。死氣沉沉。
聖上。
二字頂天。
張子山無法再駁斥,難以置信地搖頭道:“不可能……”
深衣心中的震驚,絕不亞於張子山。
這一十三條人命的連環殺人案,說小也不小了。但是居然會讓皇帝親自介入,這背後,究竟有什麼秘密?
人言鼎治帝年輕有為,爹娘亦頗多讚賞。下這種旨意,卻是為何?
府丞道:“張子山,本官看著你一路走上來,知道你能力不凡,也欽佩你剛正不阿。但是做官有做官的規矩,回去罷。賀先生的遺體明日會送還府上,你節哀順變。”
言罷,讓開門口,示意二人出去。
一壺濁酒澆愁腸。
深衣見張子山心中不快,強拉著他去逛夜市。四更天,也隻有稀稀拉拉幾家店開著。
張子山買了兩壺酒,又給深衣買了許多肉食。二人一起在夜市石橋上吃酒啖肉。
深衣用根空心的竹管兒吸了酒,吧唧吧唧品味了一番,大讚張子山對酒的品味不錯。
張子山勉力擠出一個笑意,不多言,隻一口口地喝著悶酒。
深衣見他鬱鬱寡歡的模樣,用肘尖頂了他兩下,道:“喂,喝悶酒容易醉的,你不要不開心嘛。”
張子山吐了口氣,黑晶眼眸茫然遙望流水迢迢,道:“沒有不開心,習慣了。官場,江湖,一樣的身不由己。”
深衣翻身坐上他對麵的橋欄,眉眼兒如月牙彎彎:“道不行,乘桴浮於海。要不,咱們一起去做海盜吧!”
孔老夫子在天有靈,若是知道自己的這句名言被拿去教唆人出海做海盜,一定痛哭流涕。
張子山啞然失笑:“那可真是好呢。”
他一身的酒香,黑衫英挺。或許是多飲了些,不再似白日那般拘謹。舉手投足,隱約露出幾分鋒芒。
直視著深衣,張子山開口道:“朱姑娘,出來吧。”
“唔?”
“若是早知道你丟了銀子後會去靖國府賣身為奴,我在升平樓便該邀請你去我家中暫居。張家雖非靖國府這樣的豪門貴胄,卻也富足。我一時考慮不周,害得姑娘受了這樣的委屈,心中萬分歉疚。”
深衣有些動容。
張子山竟會覺得她入了靖國府,是他的過錯。
她想向他解釋,可是臨行前三哥叮囑過她,萬勿在中原泄露自己的身份。三哥向來不大正經。可正經起來說的話,卻是不能不聽的。
張子山帶了些酒意的瞳仁,深深看進她的眼睛裏,又重複了一遍:“出來,深衣。”
深衣有些心慌意亂,推脫道:“可那生死契……”
“生死契不合律法,隻要你想,我便能讓你出來。”
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的猶豫。
深衣更是有些慌了,下意識道:“陌少……陌少他……”
“你喜歡陌少?”
“不是……”
“那為何不願出來?”
他毫不留情的追問,竟一下子把深衣問蒙了。
是啊,她不是決意退婚了麼?反正是混一個月飯吃,張子山既然願意收留她,她為何還要留在那個鬼地方?
可她好像竟有些放心不下那個隨時會死翹翹的陌少了……
難道是因為打算退婚了,對他心存愧疚?
還是擔心如果不是她去照顧他,靖國府中的其他人會加害他?
倘若他真的死了……
打住!
喂,她也未免太有責任心了吧!和陌少相識不過一天而已。
這樣不好,不好。
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浪子回頭金不換。
阿彌陀佛。
深衣下定了決心,仰頭笑眯眯道:“誰說我不願出來?我想出來還不容易?等過兩天手好了,就去把仇平劈裏啪啦暴打一頓,然後出來找你,你要大魚大肉地供著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