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新官上任,趁著太陽還未下山,拜托公孫敖將建章營的所有騎兵都集合起來。
任誰被空降一個上級官員肯定是心裏有不爽的,更何況衛青非常年輕,看起來除了長得好看之外沒有任何長處,活脫脫將關係戶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這建章營的騎兵大多都是從六郡良家子裏挑選出來的年輕才俊,不少心高氣傲,對著衛青就沒有什麼好臉色,列隊的時候也故意拖拖拉拉的,將方陣站成了一盤散沙。
衛青並不生氣,看到這些在記憶中模糊的臉龐重新明晰,心中湧起的都是對自己最初那段青春歲月的懷念,看到建章營的兄弟們如此活力很是高興。
“我知道你們對我不服氣。”衛青清了清嗓子,站在點將台上對眾人朗聲說道,“不過沒關係,你們誰不服的可以向我挑戰。”
其中一個年輕人站出來喊:“新來的建章監都會些什麼?看你這小胳膊小腿,我們可不想擔了欺負弱小的名聲。”
“騎馬、射箭、劍法、刀法,都可以。”衛青麵上笑得一團和氣,說出來的話卻毫不含糊,“誰不服管的,我都可以讓他們服氣。”
建章營騎兵都是熱血青年,哪裏經得起激,剛才帶頭起哄的年輕人頓時跳出來:“我要和你比試劍法。”
“好。”衛青輕巧地從台上躍身下來,走到那人麵前,“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蕭讓。隴西人。”
“蕭讓,我記得……記住你的名字了。”衛青記得這個名字,在奇襲龍城一戰中,被匈奴的弩-箭所傷,在返回邊關的途上傷重不治而亡。
百姓隻記得他一次次的勝利,卻不記得每次出征被留在廣袤草原的大好男兒的名字。
衛青上前踮起腳拍了拍蕭讓的肩,心想,這次如果再帶兵出征,靠著兩世的經驗,他一定會努力讓這些從一開始就跟著自己的兄弟都能活著回來。
蕭讓有些疑惑,剛才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如同一個關愛後輩的長者。
“出招吧。”衛青長劍出鞘,做了個請的姿勢。
蕭讓在劍術上頗有造詣,他出劍如雷霆千鈞,劍光寒芒點點,一時間周圍的氣氛都有些肅殺了起來。
他此時還是少年體型,接著這個優勢動作靈巧如同林間猿猴,雙臂舒展時如同仙鶴飛舞,旁人看時隻覺得他的劍招輕靈優雅,但置身對局中的蕭讓卻是一改最開始的輕視,額頭甚至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隻因衛青是在戰場上刀山火海裏鍛煉過來的,劍術摒棄了那些無關緊要的部分,而是劍劍直追蕭讓的要害,出招看似輕盈,實則淩厲,蘊含殺氣。
衛青看蕭讓步伐開始淩亂,才將劍一收,跳出戰圈,對他抱拳道:“承讓。”
“怎麼沒分出勝負就不打了?”公孫敖在一旁圍觀得正起勁,此時頗為遺憾地說。
衛青笑道:“兄弟間比試劍術,交流幾招就差不多了。”
蕭讓走到衛青麵前,輕聲道:“多謝建章監手下留情。”在場的人隻有他心裏清楚,若不是衛青及時退出,以他顯露出狼狽的身形,很快就會因為來不及避開衛青出劍而被刺中,這次比試,他其實是輸了的。
有了這個開頭,建章營的騎兵們對衛青大有改觀,真起了比試之心,一樣樣和衛青比了過來,得出的結論自然是年輕的建章監才幹絕人,陛下不愧是慧眼識英才。
“大家都餓了吧?”衛青伸手攬住蕭讓的肩膀,“麻煩公孫大哥讓庖廚安排下去,我們今晚一起痛飲,不醉不歸。”
建章營平時的吃穿用度都是有規定的,好在衛青有劉徹新賞賜的金子,大方地拿出來請客,讓兄弟們去西市運了幾車好酒回來。
那些建章營的騎兵都拿著大碗來敬衛青,雖然有公孫敖攔著,但衛青心裏高興,不覺也喝得多了。整個軍營裏洋溢著醉醺醺的空氣,就連迎麵刮來的晚風似乎也都是美酒的香氣。
喝到暢快處,這些漢子們齊聲唱起了高祖的《大風歌》。
“大風起兮塵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雄渾的歌聲響遏雲霄,熊熊的火把照亮了上林的黑夜。衛青覺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他仿佛夢回吹角連營,看到所有人都披上了盔甲,在漆黑的草原上騎著駿馬奔馳,遠處是一輪如鉤的銀月,月下遙遠的黑色是高聳的陰山。
一夜好夢,當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幔照射到衛青臉上的時候,他一時間恍惚,還覺得自己躺在那個閑看落花的長平侯府裏。
起身穿上利落的戎服,他已經聽見了外麵騎兵們早練的吆喝聲。
衛青花了一天時間,在公孫敖的陪同下觀看了建章營從早到晚的訓練內容,雖然劉徹有意讓他們習胡兵的騎射,但對七戰七捷的衛青看來,早期的訓練方案還有諸多缺陷。
他簡單擬了一個改良過的訓練方案,告訴公孫敖從明日起讓建章營改習這套訓練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