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做虧心事 ,半夜不怕鬼敲門。”
一個歎息般的聲音從眾人耳畔響起, 張富昌更是慌了手腳, 四處張望, 氣急敗壞地問:“誰?是誰在裝神弄鬼。”
衛青和岑風的身份都是為了進入異象之境,從家譜中幻化出來的, 此時衛青又用了不同的聲音開口,說完後悄悄躲在岑風身後的陰影裏,因此大家根本不知道是他說的。
這些人本就虧心, 此時先被嚇到了。
張富昌到底是富貴險中求的人, 看到外圍的那些工匠也好奇地朝這邊張望, 知道還不快點將太子遺體收斂入大棺,他們之前做的事情說不好就要敗露。
於是他大喊一聲:“還愣著幹嘛?還不趕緊請太子貴體入棺。”
衛青並不想讓這些害死劉據的人再次觸碰到遺體, 於是他在後麵推了一把岑風, 兩個人自告奮勇上前, 將遺體抬到嶄新的棺槨裏。
劉據身上還穿著不符合他太子身份的農家粗布短揭, 現在這個時候也來不及給他做一套玉衣,張富昌拿來一套從長安和棺槨一起送來的太子禮服, 像是什麼燙手山芋一般地遞給衛青, 自己就要往後退去。
誰知道衣帶上的一個玉帶鉤竟然勾住了張富昌的盔甲縫隙, 張富昌掙了幾下沒掙脫出來,急得臉都綠了。
衛青替他將帶鉤拿下,幽幽得衝著張富昌說:“怕是太子殿下想要和題侯敘舊。”
“你瞎說什麼?!”張富昌就仿佛屁股著火的兔子一般, 飛快地躲遠了。
衛青和岑風把其他人都支開,親手完成了重新替劉據沐浴、更換上潔淨衣服的過程。衛青身為長輩, 自然不必說,他看到劉據身上那些刀劍造成的創口的時候,心裏幾乎在滴血。
而岑風雖然並沒有恢複記憶,但他和劉據有一種天然的親近之感,而且隨著看到劉據所受的傷,岑風也越來越覺得難受,就如同一股鬱鬱之氣找不到出口,在體內橫衝直撞,讓他整個人也對張富昌這些人產生了殺意。
岑風終於知道衛青剛醒來時,那冰冷的眼神是代表了什麼。
將棺槨合上之後,岑風將手放在衛青扶著棺蓋的手上:“放心吧,這些人等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哪怕是在幻象中,也要讓他們再死一遍。
這一瞬間,岑風突然體會了巫蠱之禍後年邁的皇帝為什麼要大肆清算的心態。
將劉據和兩位皇孫重新安葬在新挖出來的、寬敞的墓室裏,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工匠們正在將墓室回填,從長安絡繹運來的豪華的隨葬品將陸續填滿主墓室周圍的土坑,還會埋在外麵的叢葬坑裏。
曾經父慈子孝的饋贈賞賜,如今都將在這裏長伴已經失去生命的太子,昔日的寵愛曆曆在目,如今卻是陰陽兩隔,劉徹連過來湖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一邊正在營建的思子宮無一不在傳達年邁的皇帝的自欺欺人,他精心養育了三十八年的兒子並沒有去世,而是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日會在那高台歸來。
天空突然烏雲密布,滿月躲進了雲層裏,而閃電如遊龍般在頭頂滾動,隆隆的雷聲中,雨點密集地打了下來。
“怎麼突然下雨了?”張富昌埋怨著鑽進棚子裏避雨。在動工前還特地請了人來看天象,說這幾日都是晴天才開工的,沒想到這雷雨說下就下。
“按說這幾天並不會下雨。”一個工匠在一旁說,“會不會開棺之後觸犯了太子,所以要用雷雨降罪啊。”
他本是無心一說,卻說到了張富昌等人的心虛之處,當初逼死太子時,劉據那句“我死,若能化為厲鬼,定然不放過爾等”仿佛仍在耳畔響起,多少次午夜驚醒,就是夢到太子前來索命。
一個炸雷在頭頂響起,閃電耀眼的白光照亮了突然出現在棚子裏的劉據帶血的臉,他的衣服上都是昔日的刀劍傷口,原本好好的衣服瞬間又被染紅。
劉據的鬼魂將纏繞在脖子上的白綾一把扯下,朝著張富昌劈頭劈臉蓋來:“張富昌,納命來。”
張富昌嚇得一聲尖叫衝出棚子,進入瓢潑的雨幕中。其餘當初跟著張富昌犯下事的人也看到了鬼魂,嚇得紛紛哭爹喊娘,朝外麵衝去。
一道又一道閃電在山穀上空如鞭子般躍動,兩個小皇孫也出現在了山穀兩側,一個胸口插著弩-箭,一個身上多處被鮮血染紅,都麵無表情地朝那群人走去。
衛青看到其他工匠都一臉詫異地看著突然發瘋的張富昌等人,意識到在沒有害過太子的人眼裏,他們是看不到鬼魂的。於是衛青毫無遲疑,帶著岑風一起追了過去。
有一部分人害怕地衝到河中,想淌水逃到對岸,但因為暴雨這條河突然水位暴漲,突然如馬群奔騰的洪水將他們卷走,在慘號中衝往下遊。
張富昌應變能力較強,在河邊緊急停住,帶著剩下的幾個人,朝村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