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堇南淡淡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在一旁猛點頭的嚴稟毓,不無威嚴地凜聲道:“我家月佼自幼長在外頭,隻怕受不起你忠勇伯府的諸多拘束,不合適的。”
忠勇伯府是自李氏縉時期傳承下來的老世家,與羅家、高密侯府馮家這種隨著同熙帝的雲氏縉一同崛起的新興勳貴全然不同,府中有意無意間是沿襲了許多舊時習俗與觀念的。
這也是羅家上下一直不想搭嚴家這茬的根源。
旁的不說,端看馮璦嫁到忠勇伯府不過二十幾年,就越來越像老派宗婦那般守舊、頑固、以門第出身看人高低、強橫插手子女親事,就知那對羅家的姑娘來說不是個好去處。
這同樣也是高密侯馮星野為何堅持要將外孫嚴懷朗接來養在自己府中,親自教養的緣故。
隻是那位老人家不方便與親家鬧得太僵,隻好能救一個是一個了。
馮璦被羅堇南噎得沒話說,嚴稟毓隻好硬著頭皮道:“您放心,無論如何都不會苛待您家姑娘的。”
這話倒是誠心誠意,畢竟他自認欠著羅家一個兒子,既是要還這人情債才一門心思要結這親,自然不會虧待羅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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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堇南本意也隻是想讓忠勇伯夫婦知道,月佼的身後有羅家鼎力撐腰,絕不會任他們隨意搓揉拿捏,連半點嫌棄也不準有。
除此之外,她並不想與並不想與這對夫婦多說什麼。
經了這一番下馬威,確認忠勇伯府將來不會再輕易就敢給月佼氣受,羅堇南便先將他二人請了出去,隻單獨留下了嚴懷朗。
見羅堇南仍不肯鬆口,嚴懷朗執了晚輩禮,不卑不亢,嗓音徐緩從容:“請羅大人放心,陛下已允我成親後單獨開府,不會有您擔憂之事發生。”
羅堇南這才神色稍霽,矍鑠的目光炯炯直視著他,似在等待他再說些什麼。
“此番求娶,無關家兄之事,亦無關家父當年的承諾,”嚴懷朗自然清楚羅堇南心中最在意的事,便坦蕩誠懇地道,“晚輩與月佼之間,是情出自願,兩心相悅。”
並非償還什麼恩情,是誠心喜愛那姑娘,沒她活不了,就這麼簡單。
這就是羅堇南最想聽到的求親理由了。
羅堇南終於鬆了眉頭,隻是口中仍道:“可是,我家月佼畢竟還小,倒也……沒這麼急著就說婚事。”
她才認回來的重孫女,都還沒來得及將小姑娘摟到懷裏捂熱乎,這就要被個臭小子給拐走了,想想就叫她老人家不高興。
哪知她話音剛落,屏風後就探出她的寶貝重孫女的小腦袋來。
“曾祖母,”月佼小小聲聲地喚了,待羅堇南扭頭望過來,她才紅著臉小聲道,“我、我急的。”
嚴懷朗以手虛虛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兩聲,垂眸以長睫藏起眼中止不住翻騰的溫柔笑意。
他的小姑娘,永遠都是這般出人意料啊。
羅堇南沒奈何地輕瞪她一眼,卻就是對她生不出什麼脾氣,“你個小姑娘家家的,有什麼好急的?”
月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眶,“今日上了些脂粉,許是遮住了,也不知您瞧不瞧得出來……”
“沒頭沒腦的,是要說什麼?”羅堇南聽得有些糊塗,不太明白她想表達個什麼意思。
嚴懷朗卻猜到月佼要說什麼,便垂著臉拚命忍住大笑出聲的衝動。
“我昨夜就沒睡好,眼眶都熬黑了,”月佼委屈巴巴地在自己的眼眶上點了點,小紅臉一揚,抬起下巴指指嚴懷朗的方向,小小聲聲,卻字字清晰,“沒他在,我睡不著。”
如此膽大直白又簡單樸素的說法,讓羅堇南也不由得老臉一紅,笑瞪屏風後那張小紅臉一眼,又轉頭看看同樣臉紅卻帶笑的嚴懷朗。
“青衣,隋枳實說過,我家這姑娘需要好好休養,不宜缺覺,”羅堇南一本正經地叮囑道,“記得選最近最近的吉日,訂婚什麼……能省就省了吧?”
她的重孫女急需睡眠,茲事體大,不能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