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你無事可忙,不若咱們散值後一道喝酒去,”雲照神秘兮兮地攬了月佼過來,笑得不懷好意,“送你個大禮。”
“看你的神情,似乎不像什麼好事……”月佼心中惴惴,又忍不住好奇。
雲照與蘇憶彤對視一眼,兩人不遺餘力地鼓動起來。
蘇憶彤道:“咱們已經許久沒有聚到一起玩了,這還是趕上近來大家都清閑,這才趕緊約著你小聚一下。”
“可不是?”雲照嘿嘿道,“就我們三個,去我那裏吃飯喝酒,說說姑娘家的閑話,你瞧我們連江信之和紀向真都沒約的。”
雲照不喜歡回家,也不住官舍,就在城西置了個宅子,離監察司不遠,也沒有太多人伺候,倒是清靜不拘束。
近來發生太多事,之後一直忙忙慌慌,幾人確實許久沒好生聚過,月佼自然是心動的。
安頓好木蝴蝶的事之後,她就在琢磨起紅雲穀其他人的出路來。
不過隋枳實那頭還無消息傳回京,想來是尚未找到破解瘴氣林之法,因此“如何安置紅雲穀其他人”這事,倒也並不急迫,還有時間容她慢慢想。
她知道雲照見識多、眼界廣,就一直想找機會問問雲照有沒有什麼主意。
遲疑片刻後,月佼點了頭,又去同嚴懷朗說了一聲。
嚴懷朗素來也不拘著她,知她是去雲照那裏,就隻與她約好時辰去接,便由得她去。
申時散值後,月佼和蘇憶彤跟著雲照回去,趁著宅子裏的侍者忙著備晚飯的空隙,雲照將她倆領進書房,展示了送給月佼的“新婚大禮”。
是一大箱子書與畫冊,極不正經那種。
比月佼當初在龍泉山雲家別院的書房裏見識過的“紅杏樓主”的著作更為膽大包天。
“我倆搜羅了好久,每一本都是我們親自上書肆去挑的!”
這話若是雲照說的,月佼還不覺得出奇,可偏是一向內斂些的蘇憶彤說出這話,真是叫她驚掉下巴。
月佼紅著臉從箱子裏隨意拿出一本畫冊翻了翻,抬頭看向蘇憶彤,訥訥道:“你……變了。”
蘇憶彤麵上也浮起赧色,笑嚷道:“還不是為著你的新婚之夜著想麼?”
淺笑恣意的雲照一手攔住紅臉月佼,另一手握住紅臉蘇憶彤的手,口中一本正經道:“這就是真朋友!”
那一箱子不正經的書冊,月佼自沒好意思大大方方帶回去。
雲照倒是當真“貼心”,隔日便吩咐了人送到弦歌巷,將那箱子交給木蝴蝶偷偷收起來,成功避開了嚴懷朗的注意。
月佼知道後,隻能紅著臉目瞪口呆讚雲照一句“義薄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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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熙四十年十一月三十,小寒;宜納彩、開市、嫁娶。
寅時,平旦,銀月仍在天邊,鴉青天幕掛一團冰,隱隱有鳥鳴喈喈,天地萬物由昏昏漸向清明。
木蝴蝶受羅霜委托,小心翼翼地進到房中,將後半夜才勉強入睡的月佼喚醒。
因著京中的婚俗,昨日黃昏時月佼就被領回了羅家大宅。
身旁沒了那個熟悉的“□□人”,她很不習慣;加之昨夜又忽然下起雪,簌簌雪落的聲響攪擾得她愈發難以入眠,約莫輾轉到子時之後才勉強睡著。
可這才睡了不足兩個時辰就又被喚起來,她實在難過得笑不出來。
見她蔫頭耷腦跟在木蝴蝶身後出來,羅霜料想這姑娘必定是滿肚子起床氣,便慈愛笑著一路哄,說婚禮當日不可以發脾氣。
“在中原成親,真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月佼悶悶打了個嗬欠,垂著腦袋邊走邊小聲嘟囔。
待用過簡單的早點,一群人又忙忙碌碌替她換好嫁衣、梳發妝點,一切妥當後,已是卯時了。
原本羅家按照中原的習俗,專為月佼打造了一整套金器佩飾;可嚴懷朗在詢問過木蝴蝶之後,又特地按照紅雲穀的習俗,為她另備下一套銀飾。
紅雲穀有俗,“無花無銀,不成婚嫁”。
銀戒飾纖指;銀鐲襯皓腕;銀鏈綴玉頸;銀墜傳耳語。
對紅雲穀的人來說,那淺淡銀輝如月華一般遍體流光、熠熠生輝,便是月下林間少女幽幽心事初喜,是花燈紅帳中新婚春宵的不甚嬌羞。
月佼已困倦得近乎渾噩,自無心思去看鏡中的自己是如何妍麗,懵懵的眼兒盯著院中仍未停歇的落雪,整個人恍恍惚惚、嗬欠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