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想問你呢!”許律笑道:“我有位病人住在這附近,剛做完回訪。沒想到遇見你,真是太巧了。”
“是啊。”我也附和著笑,“我跟客戶吃了個飯,正打算去接孩子。”
“現在麼?”他抬腕看眼手表,指指停在馬路對麵的車,“那我送你吧,正好下午沒什麼事了。”
還沒來得及推辭,許律抬腿就往那邊走,我隻好跟過去。
不是高峰點,路很暢通,車開得不快,不過到康複機構時也還是提前了將近一個小時。小於老師正在教室裏帶肖青上音樂課,一邊拍手一邊唱兒歌,肖青看上去挺用心,跟著節奏小手拍得很認真。
我站在走廊外看了一會,許律拍拍我的肩,示意:“去那邊坐著等吧。”
走廊盡頭有排椅子,這個時間也沒有別人,很安靜。坐了幾分鍾,我本想讓他先走,許律卻堅持要留下:“反正也是閑著,陪你一起等。”
“你休息的機會也不多吧?好像我總在占用你的時間。”我有點過意不去。
“秦宛,總這麼說,你是不是沒把我當朋友?”許律故意抱起胳膊,眼神卻很柔和。
一句話,我不由笑出聲:“不不……我是覺得,與其陪我在這兒浪費時間,許大教授還不如去做點別的有意義的事,比如,想想怎麼解決個人問題。”
“所謂有意義無非是‘我樂意’三個字,”許律側頭看我一眼,嗓音低了點,“我不覺得是浪費時間。”
話裏的語氣有些耐人尋味,我愣著沒作聲。他很快移開視線,淡淡問:“明天有什麼打算沒?還是,跟予城有約了?”
明天是周六,他大概還不知道靳予城要出差的事。我搖搖頭:“他剛給我打過電話,說是要去趟東南亞。所以周末我可能就在家宅著,或者帶孩子去公園玩,這段時間也的確沒好好陪過他。”
“東南亞?”許律眼裏不易察覺地暗了一層,沉吟片刻頗有些不平的意思:“難得休息,不在家多陪陪Angela或者陪你,跑那麼遠去幹什麼?”
“應該是因公出差吧。”我說。
“他告訴你的是公事?”他鼻子裏輕哼一聲,似乎有些不屑。
我有點奇怪這個說法:“他不是……常年都在到處飛麼?”
“沒什麼。”許律察覺了我的狐疑,很快敷衍過去,不過眼裏仍像是藏了什麼似的模糊不清。
沉寂了一會,或許是看氣氛有些怪,他緩和點語氣,轉而去談孩子:“剛才看肖青狀態不錯,這段時間進步很大。”
“是啊……”我無端舒口氣,抬手撥了下發絲,“隻要他肯開口說話,我就謝天謝地了,別的也不敢奢求。”
“幹嘛這麼悲觀?他和真正自閉的孩子又不一樣。”許律笑著安慰。
“但願吧。”我低聲說。
忘記這是他第幾次這麼告訴我了,我雖然很想相信,可總怕一旦期望過高,失望也會太大。
“放心,一切會好起來的……”
手背突然被人覆住輕輕握緊,簡單的一個動作,自然得如同安慰一個熟悉的親人,不帶一絲差池。
也不知他們在美國長大的人,異性朋友之間這種程度的接觸是不是再正常不過,我有一刻恍惚。他很快放開手,隻殘留一點玉一般的溫潤熱度。
正有些尷尬,前麵教室門突然打開,老師牽著肖青出來了。
我忙站起身,孩子一溜小跑到我跟前。我半蹲下身揉揉他的小腦袋問:“今天乖不乖?”他點點頭,又轉到許律那邊跟他揮手打招呼。
雖然全程沒說話,也沒太多表情,可他能主動做這些,我已經很欣慰了。
小於老師走過來,摸摸肖青的頭發彙報情況:“這幾天的表現很穩定,進步挺快的。大運動、精細動作也都快趕上同年齡段的正常孩子了。”
“是嗎?”
“嗯。所以,我想接下來調整一下課程,側重語言方麵的訓練,也會增加群訓和小組授課的時間,讓他多參與集體活動,更好的發展群體適應能力。樂觀估計……再過幾個月,他應該可以跟別的小朋友一樣,正常入園。”
“要是真能這樣就太好了。”我連聲道謝,下意識去看許律,他也眼含笑意。
小於老師看看站在我旁邊的人,笑著又說:“孩子有進步是大家都高興的事,學校的努力是一方麵,更重要的還是家庭。小朋友需要媽媽的照顧,也少不了爸爸的關心,需要所有人共同努力。”
聽到“爸爸”兩個字,我愣了愣,立馬一頭汗。顯然,她是錯把許律當成孩子爸爸了。也是,小於老師雖然從不打聽我的私事,可總不見孩子父親的身影,肯定也好奇。
忙不迭的剛想解釋,許律不動聲色替我回了話:“老師的建議非常好,有機會的話我會盡量轉告他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