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通,就聽見李永澤大著舌頭相當不忿在喊:“姓靳的你他媽在哪?老子今天大喜的日子,六個伴郎跑了一半,還講不講義氣啊?行,你給我記著,看我下回還找你當伴郎!”
靳予城眉頭皺得更緊,沉聲說句“沒下回了”,利落掛了電話。
前麵一個瘦瘦的人影小跑著突然出現在視線裏,揮著胳膊喊了聲:“靳總!”
看著像是阿恒。
“回家吧。”靳予城攬住我的肩。
一陣風席卷著拂過,空氣裏是夜晚樹木的氣味。他先前要說的到底是句什麼,我也不得而知了。
到家時客廳燈還亮著,黎姨陪著兩個小朋友都還沒睡。我一進屋,Angela就跑過來要抱抱,看到靳予城了又去跟他膩乎。肖青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手裏抱著本書,我摸摸他的頭,他抬頭看看我喊了聲“姨”。
“我本來想早點帶他們去睡覺,兩個人都不肯,非得等你回來。”黎姨嘴上跟我告狀,看著兩個小人的眼神卻柔和。
我笑著說:“黎姨你快去休息吧,一會我哄他們睡。”
“嗯……你的胃好點了?”她答應著又問。
“打過針已經沒事了。一點小毛病,不礙事。”我點了下頭。
可能是白天太興奮,晚上十點多鍾,才終於把兩小家夥都哄睡著。我把Angela抱回她自己房間,關掉燈剛掩上門,身後有人低低叫了聲:“小宛。”
靳予城倚在門口,手裏夾著支抽了一半的煙,還穿著伴郎禮服的那身白襯衫和馬甲,袖子胡亂挽在胳膊肘上方。
“還沒睡?”我淡淡問。
“醫生今天怎麼說,胃病嚴重嗎?”他走過來。
“不嚴重。”我搖頭。
“我看你病曆上寫著消化性潰瘍?怎麼回事?胃難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
靳予城隱隱皺著眉,問題一個接一個。我抿了下唇,隻說:“沒什麼大問題,說是壓力大造成的,可能最近有點太忙了。注意休息吃幾個療程的藥就會好。”
“好吧。”他深吸口煙,把剩的一截煙頭狠狠撚斷:“明天起你在家休息,哪也別去,也不用去公司了。我再找兩個住家保姆照顧Angela和肖青,就這麼說定了。”
靳予城返身走回房間。我僵在那裏想了一會,跟在他身後也進了屋:“你如果真為我好,就讓我去上班。”
“有必要嗎,你完全可以過得輕鬆點。我又不是養不起你,用得著把自己弄得那麼累?”
我長長吐出一口氣,聲音微弱著:“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才得到大家認可嗎?一切剛剛開始,我不想半途而廢。”
靳予城無話,默了好一會兒,過來撫著我發絲隻說:“也好,睡吧。”
他去洗澡。我換上睡衣上床抱著被子一角。房間裏很安靜,隱約可以聽見浴室裏的水聲。很長時間以來,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間大得空曠、整潔得近乎嚴苛的房間,習慣了這張大床的鬆軟和舒適。可現在,望著天花板上射燈的光,我有種虛無感。
白天的一幕幕在腦子裏回旋,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
許律嘴角的血跡,喂我喝粥時眼裏帶著溫度的凝視;孩子們拎著小花籃天使一樣在紅毯上撒花的模樣;蘇曼安抱著新娘捧花喜不自勝的笑;還有顏安青恨毒我的眼神,肖揚說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