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佼暈乎乎懵了有一會兒,才漸漸回過神來。
不過她什麼也沒說, 就隻是扭頭定定覷著身後那個不像話的人。
此刻她雙頰仍是紅撲撲, 歪著腦袋,拿一對亮晶晶的水眸無嗔無喜地望過來, 若有所思的神色意外地平靜,這讓嚴懷朗沒來由地羞愧起來。
他心中慚愧忖道,小姑娘隻怕根本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若是追根究底,他這大概算是強欺無知少女,委實不夠磊落。
正想開口認錯, 卻聽懷中的小姑娘輕聲道:“我阿娘說過, 若有膽大包天的後生敢這樣對我,我就該打他。”
嚴懷朗聞言,圈住她的懷抱略鬆了些, 領著她回身過來與自己麵對麵,誠摯且認命地笑歎了一聲。
他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餘熱未褪的臉上,誠心誠意道:“那, 你打吧。”方才確實是他不對,一時情不自禁,沒忍住。
這是他想要明媒正娶、哄回家做妻子的姑娘,可眼下他還什麼都沒同她講清楚,就忍不住唐突了她,著實該挨上一頓揍的。
月佼眼兒一轉, 大著膽子輕輕捏住他的臉頰,小紅臉上有一絲狐疑:“你是不是料定我打不過你, 所以就來使這‘苦肉計’?”
不枉她讀了這大半年的書,“苦肉計”還是略知一二的。
“我保證不還手,也不躲,”嚴懷朗任由她捏住自己的臉,口齒含混道,“你打吧。”
月佼收回手,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微仰著紅臉瞟他一眼:“我阿爹教過,若打不過,還可以使毒。”
這就有點……開不得玩笑了。
嚴懷朗連忙拿可憐的眼神覷著她,弱弱建議:“我覺得,還是聽你阿娘的比較穩妥。”
“……算了,”月佼抿唇想了想,小聲道,“你先鬆開。”
“這怎麼能算了?”嚴懷朗卻比她還急似的,環在她腰間的雙臂忍不住緊了兩分,“你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那態度,儼然一副“你我交情還不錯,我且不和你計較”的大方,可把嚴懷朗急壞了。
這小鬆鼠精莫不是以為,方才的事就如同“朋友之間的小打小鬧”,全沒意識到自己被占了便宜?
“我自然明白,你、你不是真的想吃甜果子,”她鼓著紅紅的兩腮瞪向他,結結巴巴道,“你就是、就是偷親我!”
她才通宵達旦地看了“紅杏樓主”的書,自然懂得他方才是在做什麼了。
“那不是‘偷親’,是‘強吻’,”嚴懷朗沒好氣地糾正了她的用詞,又回過神來,“不對,既你知道……為什麼不動手?”
他心下惴惴,生怕她說出類似於“這是對朋友的寬容和謙讓”之類能叫他吐血的理由。
“因為我感覺……還、還不錯呀,”月佼探出舌尖悄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含含糊糊道,“若是別人,那我就動手了。”
她的想法很簡單:因為對方是嚴懷朗,況且方才的親吻也並不讓她覺得討厭;她不覺自己吃虧,自然就沒有動手揍人的必要。
這個答案對嚴懷朗來說,真是出乎意料的……美妙。
他止不住唇角上揚,眼角眉梢全是笑,最後索性開懷地將人抱緊了:“那就多謝……誇獎了。”
月佼紅臉悶在他肩頭,也是忍不住滿眼的笑意,心中卻有些羞澀地嘀咕:真是奇怪,不過是照直陳述事實,這人是怎麼聽出誇獎來的。
見她悶著不吱聲,嚴懷朗噙笑道:“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什麼會親你?”
“哦,”月佼抬起頭望進他的笑眸中,從善如流地依葫蘆畫瓢,“你為什麼會親我?”
嚴懷朗也不計較她的敷衍學舌,笑著低頭親親她的額角,嗓音裏藏了隱隱的鄭重。
“自是心愛極了你,想把你這顆甜果子娶回家。”
晨曦金暉穿過林間薄霧,在枝葉交錯的間隙中織出華麗如幻夢般的輕紗簾幕。
枝頭有鳥兒輕靈雀躍的啾啾鳴叫,不遠處便是甘甜山泉汩汩而下。
在這一派靜好浮生的悠然畫卷中,他帶笑的沉嗓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如珠如玉,是這方寸天地之間最動聽的聲音。
“你的意思是說,想同我成親?”月佼濕漉漉的眸中有些茫然,緩緩伸手捂住額角被他輕吻過的地方。
“成親”這個事她是明白的,就是要像阿爹阿娘那般,同吃同睡,同進同出,生死相隨。
哦,還要養個小娃娃。
“沒錯,”嚴懷朗凝眸笑望她,嗓音輕柔,“你可願意的?”
****
關於新生的這一世該如何過活,月佼有過許多設想,卻從沒想過“成親”這回事。
此刻嚴懷朗忽然提出“成親”,她有些茫然,也有些遲疑。
她認真而又快速地回想了相識以來的種種,覺得自己對嚴懷朗,應當是喜歡的。
他對她好,她一直都知道,也全心信賴著他。
在驚聞他失蹤的消息時,她心急如焚,隻想著務必要找到他,否則她這新生來的一世,便算不得圓滿。
他神智不清的那幾日,種種過分親昵的舉動讓她慌亂不安,如今想來,她當時分明是有法子製止的。
若是換成旁人,譬如紀向真或江信之,她多半就“一碗迷湯給人灌嘴裏,扔到床榻上昏睡”了事。
可因為對方是嚴懷朗,她竟從未動過這樣的念頭,雖滿心裏有許多尷尬、羞窘與無奈,卻還是由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