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木蝴蝶進學的安排,月佼心中是早有一些打算的。不過她也知自己考慮事情未必能多周全, 還是先找嚴懷朗商量。
嚴懷朗簡單探了一下木蝴蝶的底子, 知她隻是早年曾跟著月佼簡單認過一些字而已,認真講來, 幾乎等同一個尚未開蒙的稚子。
月佼也清楚,這樣的狀況自是進不了官學的,便想著替木蝴蝶先找一家私學。
嚴懷朗略一盤算,覺得羅家的家塾對木蝴蝶來說是最合適的。
畢竟木蝴蝶幾無根基,若真要讀書, 隻能先和稚子們混在一堂做同窗;外間私學人員蕪雜, 小孩子們未必全都懂事,她一個大人與孩子們坐在一起求學,難免會招來異樣的目光。
而羅家有帝師羅堇南與大學士羅霜坐鎮, 本就家學淵源,風氣也淳厚端正;加之羅家上下是恨不得將月佼捧在心尖上疼著,愛屋及烏之下, 自會對木蝴蝶厚加照拂,也免她在外頭的私學被人排擠或嘲笑。
“原本我外祖家也是有私學的,但外祖以暗探之事起家,馮家的私學文武兼修,要從很小時教起,她這時候再去也不合適。”
嚴懷朗剖析了其中各種利弊, 月佼深以為然,這事就這麼定下了。
“那你為何不提你嚴家的家塾?”月佼有些好奇。
嚴懷朗“嘖”了一聲, “你想想嚴芷汀是個什麼德行。”
忠勇侯府的家塾承襲了些許老世家頑固的舊俗,雖明麵上家中的小姑娘們也與兒郎們一樣打小進家塾念書,但在課業上對女子是有明顯疏怠的。
雖說同熙帝新政已有四十多年,但有些觀念在暗中仍有其根基;在有些人的眼中,女子一生最大的成就仍是嫁人生子,能認字,稍稍懂些道理便足夠。
這種根深蒂固的陳腐觀念想要改變,絕非一家一戶、一朝一夕之功,或許還需要數代人的潛移默化,才能徹底將此事導回正途。
待到十一月十七,月佼與嚴懷朗一道,領著木蝴蝶前往羅家大宅,向羅堇南提了這請求。
對於月佼的任何要求,羅堇南都是不會拒絕的,何況這是一件好事,當下也就同意了。
這時月佼才知,羅家家塾的主事先生竟是羅如晴,當下不由得對這個比自己年長沒幾歲的姑姑生出敬佩來。
月佼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羅如晴笑道,“我原以為,你是隻管在閨閣中繡花……”
“嘿,你這小姑娘,瞧不起人呢?”
羅如晴沒好氣地笑著,抬手就想去敲月佼的頭,卻被羅堇南、羅霜與嚴懷朗齊齊瞪了回去。
就在此時,羅昱鬆顛顛兒地跑進廳中,抱住月佼的腰大叫一聲“侄女啊”,然後回頭對臉色鐵青的嚴懷朗哈哈大笑。
“從前我叫你嚴二叔,你還不樂意,”小羅昱鬆肉乎乎的臉蛋上全是得意挑釁,“這下你還得倒過來叫我‘叔’了。”
慪得嚴懷朗險些從齒縫中蹦出個“滾”字來。
因弦歌巷與羅家大宅隔著大半座京城,每日來回的跑也不方便,月佼便提出讓木蝴蝶借住羅家;木蝴蝶怕月佼身旁沒了人照應,自是不肯。
嚴懷朗與羅堇南合計一番後,提出待他與月佼成婚、搬進陛下賜的宅子後,再讓木蝴蝶到羅家好生讀書,畢竟那時宅子中自不會少人照應,木蝴蝶也可安心求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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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婚期越來越近,羅家、忠勇伯府、高密侯府都一日忙勝一日,嚴懷朗自也少不得忙碌奔走。
倒是月佼這個待嫁的姑娘,被縱得跟沒事人一樣,每日該當值當值,該回家回家,什麼事都不必操心。
“還真沒見過你這麼甩手不管事的新娘,”蘇憶彤羨慕得不行,“若將來我嫁人時也能如同你這般,那真是謝天謝地了。”
月佼笑得慚愧:“不是我不想管,實在是中原成親的規矩好麻煩,我什麼也不懂,他們就不讓我摻和了。”
話雖如此,可明眼人都看得懂,說到底還是嚴懷朗舍不得她累著,羅家也不願她勞心費神。
雖羅家尊重月佼的意思,一直未大張旗鼓對外宣揚她的身份,可若遇到有人問起,倒也從未瞞過,如今月佼這頭的請帖又是由羅家發出,且在婚禮當日她還會從羅家大宅被迎走,因此她的家門出身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原本一個小小的員吏武官,忽然就要與右司最高官長、忠勇伯府二公子結為連理,又爆出帝師重孫女的身份,自會引發不少背後的嘀咕,旁人看待月佼時的目光也免不了多出幾分揣測。
對於旁人忽然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目光,月佼不是沒察覺,可她也不驚不惱,且比從前更加勤勉、更加注意自己當值時的言行,以免因懈怠或疏忽而落人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