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雲朵緩緩流動,姍姍來遲的月兒忽昨忽暗,雲的陰影在地上烙印,如一軌暗痕,交錯,交錯的還有他與黑夜溶在一起的影子。
控製不住,哪怕她不再是他的誰,他還是來了。有牽掛,有不舍,有擔心,有許多很亂很亂的東西在心中翻湧,他在書房裏坐臥不寧,仿佛唯有看到她,心才微微有些好受點。
秦論外的人群超出了他的想像,他才知道她麵對的環境有多惡劣,她肩上的壓力有多重。
可是她看上去怎麼會如此恬然呢?
杜子彬低下眼,有些恍惚地凝視地上自已的影子。雲映綠纖瘦的手臂,環抱著秦論的腰,那是任何人都看得出的一個無關情欲、隻是寬慰式、鼓勵式的一個擁抱,他卻感到一些心慌和酸楚。那一雙柔夷,貼在秦論的身上,卻像一把火燙在他的心上。
向來非常理智冷靜的心如被什麼魔獸輕輕嘶咬著,某種不太明朗的情愫隱隱被撼動了,很快就要呼之欲出。
他仰起頭,深呼吸,銀白色的長袍,在銀色的月光下,薄得透明。他看到月河流雲的移動,看見自已心思的悄然綻開。
為什麼要在失去之後才清醒呢?
一陣風吹過,他的發他的衣袂在風裏飄揚,他的人顯得更縹緲更迷蒙了。
身邊的人群突地發出幾聲低語聲,他低頭看向院中。她微笑著鬆開秦論,兩手比畫著。秦論不住地點頭,美目溢滿溫柔。傭仆扶著秦論進屋了,竹青走了過來,替她係上一件薄薄的披風,她環顧下四周,轉身向後門走去。
他一怔,隨著眾人的視線,望著她纖瘦的肩膀,望著她窈窕的身子,她白皙的肌膚,比更亮更白更潔。
他皺眉,為自已煩燥的思緒。
她走到一輛馬車前,轎簾掀開一點點,一雙修長的手臂伸出來,摟著她的腰,她環住那人的脖頸,很快,身子就被轎簾遮住。
縱使距離這麼遠,光線如此暗,杜子彬隻是掃了眼車夫,他立刻明白了裏麵的人是誰。
這個手術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連那位高高在上的人也驚動了嗎?他如此屈尊過來看她,隻是因為關注,還是因為別的?
杜子彬心亂如麻地猜測著,俊目掃視時,又發現人群裏還多了幾張熟悉的麵孔。他忙退到黑暗中,不讓別人發覺他的存在。
祁相府、齊王府的兩位總管、甚至齊王都來了?
他警覺地豎起雙眉,抬頭觀察了一下天色,看了一眼秦府,然後轉過身,跳上馬,往皇宮方向駛去。
“杜大人,皇上已經歇息了,有事明早再奏。如有急事,可否讓灑家轉交?”羅公公站在寢殿前,含笑凝視俊朗的杜子彬。
“公公,雲太醫明日的手術,皇上有沒發覺,事態有點異常?”杜子彬焦急地問。
“這個杜大人不必緊張,雖然皇上沒提過,但灑家知道,什麼事都盡在皇上的掌控之中。”事關皇後,皇上不知用了多少雙眼在盯著那裏呢!
杜子彬半信半疑地走下台階,走幾步又回首看向燈火淺淺的寢殿:“公公,皇上他……真的歇息了嗎?”
羅公公一挑眉,“杜大人,灑家騙別人,也不會騙大人你呀。皇上明早有重要的事,要保證充沛的精力,早早就歇息了。”
“哦!”杜子彬默然轉過身。
那亮著燭火的房間是皇上的臥房,皇上並沒有歇下,但皇上此時卻不想見他,為什麼呢,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難道他在房裏見誰嗎?
杜子彬的心陡地被壓上了一塊巨石,連呼吸都很艱難。
劉煊宸確實沒睡,也不是在見誰,而是再次摞下國事,一心一意地陪他的新婚皇後雲映綠。
明亮的宮燈都一一熄滅了,隻在錦幔前的桌上留了一盞微弱的罩燈。
兩人已寬衣就寢,她睡在他的臂彎裏,手擱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而微微頻率稍有點快的心跳。
“煊宸,不是說好晚上我住那邊,不再跑來跑去了,你何必特地還去接我呢?”她微閉著眼,甜甜地笑著。
劉煊宸低眼,目光溫柔,伸手撫順她的長發,“新婚第二日,朕可沒那樣的度量讓自已的皇後與別的男人同住一個屋簷下,還當著朕的麵,與別的男人摟摟抱抱,不行,朕再忙也要把皇後拎回宮中教育教育。”
雲映綠噗地笑了,睜開眼,在他懷中換了個舒服的睡姿,“心眼還很小呀!”她知道他是擔心她、想念著她,窩心地環緊他的腰身,“煊宸,那些沒什麼的,我是個醫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