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決回到寢宮時已經昏迷不醒,手腳冰冷。
梁太醫急匆匆地趕來,隔著帕子搭了對方的脈門,又湊近看了看舌苔,變了臉色,道:“皇上,皇上這是中毒了!”
兩人的頭腦都嗡了一聲,毒?皇宮裏飲食住行有專人管理,宗決一向謹慎,身邊人除了高至幾乎不假於人手。
那麼這毒是從何而來?高至心裏一動,看向鳳非煙。
鳳非煙低眼,思忖片刻,道:“如今大局甫定,不能再生事端。皇上這中毒來得奇怪,想必公公心裏有了計較。我以為,暫且瞞著,隻說皇上喝多了,夜裏受了涼,休沐三兩天尚能說得過去。”
高至點頭,三兩天的功夫應該能將事情解決,立即吩咐了下去。
前一刻,謝婉瑩還做著寵慣六宮富貴榮華的夢,下一刻便置身在這陰暗潮濕的牢房裏。
她震驚,恐懼,憤怒,還有歇斯底裏。
從宗決半途離席,她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哪裏出了問題,便交代丁嬤嬤去打探,到了晚間卻傳來丁嬤嬤被羈押的消息。震驚之餘,還沒有等她做出反應,慎司刑的宮人便衝入了儲芳殿,將所有人等都羈押,接著從裏麵搜出了一些所謂的毒藥。
刹那間,她懵了,腿腳發軟,喊著冤要見宗決,卻被領頭的橫眉斥責,“大呼小叫什麼?皇上豈是你想見就見的?你犯下如此重罪,還不思悔改,在牢裏等著吧!”
從天堂到地獄是個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時間,她以為自己是做夢,夢醒了自然一切又回到正軌,她依然是那個寵慣六宮的慧淑娘娘。
但是,當她真真切切地摸到冰冷的牆壁,聞著腐臭的味道,才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竟然倒了!
幾天來,她混混沌沌地,前塵往事紛紛從記憶中翻湧出來。
曾經的自己名揚東華,父母親族以自己為榮,富貴榮華隻手可待。然而,自從遇到了他,那個豐神俊朗卻冷漠的少年,她徹底顛覆了自己的生活。
為了他,她算計杜錦城,算計武安然,算計鳳非煙……到頭來卻是一場空。那日,她被棄在家廟但是心裏還存著希望,因為她知道母親終究會放了自己。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被杜錦城挾持強迫,過著生不如死四處顛簸的日子。那一刻,她痛恨,她絕望,曾經想過一死了之,最終還是舍不得,而對鳳非煙的恨是支持她活下來的支柱。
在平原關遇到孤身一人的鳳非煙,利用那個守備與謝家的關係要置鳳非煙於死地,卻被對方逃脫,便跟著到了西陵。
在西陵,她機緣巧合遇到了病入膏肓的崔家外室,頂著病死的崔瑩娘的名頭進了崔府,步步如履薄冰,處處謹小慎微,終於換來了崔國公的心軟和信任。
而在那日逆王刺殺宗決時的驚鴻一瞥,震驚於他與百裏君臨的相似,動了心,生了意,隻想著如何能長相廝守。
好在天都在幫助她,憐妃難產而死,崔家為了試探皇上也是為了鞏固地位將她又推到了宗決的麵前。在真正麵對宗決時,即使知道對方的居心叵測,她還是義無反顧,她相信,以自己的美貌才情和心機宗決必然會對她另眼相看。
入宮後,為了引起宗決的注意,她刻意接近長公主,不露痕跡地勾起宗決對於先王妃的思念和憐惜,從而一舉衝天。
侍寢那夜,她用了手段成功地瞞過了宗決和他人相信自己是處子,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當然,如果不是再遇到鳳非煙,如果不是杜錦城的存在,她從此便是一世富貴安順。
她深知尉遲金家崔家是宗決喉中的刺,不拔之不為快,所以,她一點一點地揣摩聖意,在適當時機表白自己的心跡。
她知道鳳非煙雖然冷酷狠戾,心機深沉,但是最是重情,特別是看重她身邊的人。所以,她收服了丁嬤嬤後借用她的人脈與杜錦城相謀,威利誘加上懇求,終於杜錦城對卓明兒動了手。
卓明兒死了,商敦死了,杜錦城也死了。
如她所料,鳳非煙勃然大怒,對崔十六下手將崔家置於明處,給了宗決動手的理由,崔家被置於風口浪尖,岌岌可危。
但是崔家樹茂根深,崔國公老謀深算,卻不知道在把她當做救命稻草的同時,對方給以了自己致命一擊。
崔國公一生謹慎,卻喜喝雨前龍井,無茶不歡。
謝婉瑩送了最好的龍井,熱水一泡,深藏在葉脈中的毒藥散發,被茶香遮了味,對方沒有絲毫懷疑,最終死得無聲無息。
接著,宗決暗中動手讓崔大郎摔斷了腿,國公的死子郎丁憂三年,斷了腿卻隻能留在家裏一輩子。所以,沒了崔國公和崔大郎,崔家是敗了,敗得稀裏糊塗,而她贏了,贏得了宗決的信任和讚賞,甚至是寵愛。
她知道宗決對鳳非煙的不同,她嫉恨之餘卻自信自己能掌控住宗決的心。
但是她沒有想到,一場生辰宴席亂了她的計劃,讓她身陷囹圄。自始至終,她想不明白自己在哪裏出了錯。她很清楚,她能依仗的隻有宗決,如果宗決棄了她,她就什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