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天氣變化無常,剛才還是晴空萬裏,瞬間便是烏雲密布,大雨滂沱。
大樹在風雨中抽筋般地抖動著,天地是連續不斷流動的白亮,唯一的聲音便是呼啦啦的雨聲。
鳳家的大門被拍得咚咚響,鳳父披了蓑衣去開門,卻見一身材高大的漢子費力地攙著一人,兩人全身被雨淋濕了,頭發濕噠噠地貼在臉上。特別是另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泡了水,那膚色透著不尋常的白,耷拉著頭有氣無力的模樣。
那漢子懇請地道:“這位主人家,我家公子舊疾複發了,請主人家讓我們進去避避雨。”
鳳父生了惻隱之心,忙招呼著將兩人讓進了屋子,又吩咐鳳母去燒熱水,找換洗衣服。
忙乎了一會兒,那公子仿若才緩過來,白得幾乎透明的臉上稍稍有了紅絲,長長的睫毛忽閃了下,緩緩睜開眼睛,琉璃般的眼珠泛著水樣的光華,讓人刹那失神。
那漢子鬆了口氣,幾乎喜極而泣,道:“公子,你終於醒了?嚇死奴才了……”
那公子勉強扯動下嘴角,微弱地道:“我,我這是在哪呢?”
那漢子道:“您犯了舊疾,是這好人家救了您。”
對方聞言忙著想要起身道謝,卻頭一暈又跌回了床上,嚇得幾個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待請了郎中來,細細看了,道是素有風寒之疾,經了雨水一激引了病根,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臨走時一再囑咐不可以受風。
幾個人都有些傻眼,那漢子更是惶切不安。
鳳家父母互看了眼,頗有些無奈,又不忍心多說,安慰了幾句。
鳳父送那郎中出去。
看著大門在自己的麵前關上,郎中捏了捏袖子裏剛才那漢子偷偷塞給的一錠銀子,摸了摸稀疏的胡子搖頭去了。
鳳蘭眸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正在繡閣裏繡塊帕子,原先那繡了蘭花的帕子不知道丟到哪去了,後來一直沒有靜下心繡,今兒正好是雷雨天,拿出來打發時間。
鳳竹已經是個十歲的小姑娘,和鳳母很像,雖然不及鳳蘭眸的美麗也是個小小的美人胚子,她一邊細細地叉了塊桂花糕放進嘴裏品嚐著,一邊細聲細氣地道:“姐姐,我從來沒有見過長得像他那麼美的人,就像,就像天上的神仙,娘都說好看呢!”
她回想著今天無意中見到那人。
那人年齡不過十七八歲,那份俊美即使在病中也不曾減損半分。
他臉色蒼白,依著床頭正在喝藥,像是注意到有人窺探,看過來,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有著刹那的失望,隨即善意地一笑。
鳳竹心頭一跳,轉身就跑,想起了姐姐便過來說給她聽。
鳳蘭眸的手指一動,哎呀一聲,手指被刺了下,指頭沁出一滴鮮血,她將手指放進嘴裏。
鳳竹緊張地道:“姐姐,是不是流血了?”
鳳蘭眸輕笑道:“沒事,”隨意地,“你是個大姑娘了,不要隨便進人家的屋子。”
鳳竹道:“我知道,唉,真的很可惜,郎中說他生了很重的病,得好好養著呢。”
鳳蘭眸愣了楞,不知怎的,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忐忑和煩躁,她捏了針低頭繼續著,好半天卻不知道往哪裏放。
接連下了三天的大雨,天終於放晴了,陽光熱烈地普照著大地,樹兒,草兒經過雨水的洗刷都變得精神了許多。
那公子靠著樹下的一張藤椅悠閑地看著遠方,幾隻小雞圍著他的腳邊轉悠著,甚是愜意自在。
風吹來,捎來後院一陣笑聲,銀鈴般的,撩撥得他的心癢癢的,他忍不住起身往後麵走。
後院一棵大槐樹上麵綴滿了銀串子般的槐花,香氣濃鬱。
一個少女正舉著一根長長的竹竿敲打著,樹下鋪了一大塊布,上麵落滿了槐花。
一個小姑娘正忙著將槐花籠在一起,也不顧頭發上,衣服上都落了槐花。她高興地道:“姐姐,今晚讓娘做槐花飯好不好?”
少女道:“好,你呀,就貪吃!”
小姑娘吐了下舌頭,道:“我最想吃姐姐做的槐花糕,何嬸子她們都說好呢!”
少女笑,抬頭繼續打著槐花,成串的槐花落下,白色月華裙擺隨風輕輕曳動,如輕盈翻飛的蝴蝶,含笑的臉就如盛開的槐花般純潔幹淨,一雙藍色的眸子清亮剔透,波光流轉間已經魅惑了人心。
那公子癡癡地看著。
少女猛然感覺到什麼,扭頭看過來,先是驚懼,再就是釋然,最後看著對方的傻樣,忍不住噗嗤一笑,猛然驚醒自己的失態,臉兒騰地紅了,低了頭便往回走。
那公子好不容易才見到心上人怎麼能放棄這個機會,忙叫了聲,“姑娘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