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鉛灰色的天空上冒出點點的星星,花燈一盞盞點起,在夜風中搖曳著,宛如一團團瑩瑩的火苗飄曳著與星空交相輝映。
燈市漸漸熱鬧起來,很多人要麼是三五一群,要麼是拖家帶口,即使是最為矜持的小姑娘們也攜了閨友興衝衝地出了門。
杜錦心帶著幾人出府賞燈,杜錦名鬧著也要去。許氏沒奈何,再三叮囑,又使了好幾個家丁跟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了觀燈最好位置的酣然摟。
三層高樓的簷下掛了一溜排的紅燈籠,如星星璀璨,如瑤台仙樓,人影幢動,酒肉飄香,一派富貴奢靡景象。
一個月前這樓所有的雅座都被定下了,來往的人非富即貴,杜錦心等人被穿著光鮮的夥計滿臉賠笑地迎送到了三樓的雅座。
杜家姐妹都是滿心的喜歡,又努力維持著那份矜持。走到樓梯口時,杜錦平偶然回頭,卻見一間房門被推開,一個夥計拎了茶水出來,迎麵坐著的一人落入了她的眼底,她不禁心兒一跳。
那人著了件青緞直身長服,脊背挺直,正低了頭端了一杯茶,用茶蓋一點一點地撥著茶末,聽著旁邊一人在說著什麼。
姿態隨意,那平常的舉動便有種尊貴高雅之氣質。
杜錦平還要再看,那門卻關上了,不禁失望。
杜錦心抬眼看過來,道:“怎麼了?”
杜錦平嚇了一跳,掩飾道:“沒,好像看到一個熟人。”挽了她的胳膊,“我都累死了,快進去歇歇吧。”
東華的民風相對來說較為開放,女子並不是被拘於閨房裏,常常有機會出來走動,所以認得一兩個人也是正常,無傷大雅。
杜錦心並沒有在意,徑直進了房間。
裏麵布置雅致,茶爐上一壺茶正咕嘟嘟地冒著袍,房間裏是淡淡的茶香,令人心脾為之一清。
杜錦榮和杜錦名年齡小,都迫不及待地趴到窗台邊伸頭往外看,杜繡玉也蹭了過去。
杜錦心施施然坐在高背椅子上,端起茶抿了口,目光漫漫地看向遠處的夜空。燈光照著她優美的側麵,如漪漪青漣,又若當空皓月投下銀華,那份恬淡自若讓人心儀觀止。蒼曲指算來,她在這個異世已經生活了十六年,習慣了自己的身份,也習慣了身邊的人。
在前世,她是個孤兒,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從小跟著那些乞丐混,再後來便學會了扒錢。在一次出手中被人抓住,她以為麵臨的是一頓毒打,想不到對方卻很欣賞她,並留下了她。從此,她便成了那個組織裏的一員,不再為生計奔波,不再掙紮於社會的最底層。她接觸著最尖端的技術,接受最危險的任務,直到在一次行動中被敵方一槍斃命,卻想不到穿越到了這個架空世界。
這具真身的父親杜尚是這個社會典型的趨炎附勢卻滿口經綸的斯文人,有妻有妾,坐享其人之福。生母許氏給了她母愛和親情,這是她前世所缺失的,所以,她學會了珍惜,那顆曾經被磨礪得冷酷的心漸漸柔軟。然而,她沒有想到,正是這份心軟和信任,導致到最後她自認為最親的人卻給以她滅頂的災難,讓她剜心剔骨,萬劫不複!
杜錦平瞥了她一眼,壓住心底那份嫉恨,想起那個人,不禁有些心神不定。她眼珠一轉,道:“大姐姐,我出去一下。”
杜錦心漫不經心地點頭,道:“小心點,今兒人多。”
“嗯。”杜錦平帶了迎春出來,隨意地往那間雅間走去。想著即將見到那人,她心跳得快,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這時,迎麵來了幾個人正好與她撞了個正著。
領頭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子,略施粉黛的臉蛋嬌媚如月.眼神顧盼生輝,眉眼間透出股子英氣。高挽起的發髻上插著一支燒藍點翠金步搖,著了件桃紅花間孔雀的織錦長裙,逶迤拖地,嫋娜動人。
杜錦平認出是四品典儀陶家嫡長女陶新月,或許是因為出自武將之家,她性情暴烈,行為多有出格,與一些大家閨秀格格不入。
對方也認出了她,微凝了眸。
過道不是很寬闊,對方人多正好堵了個嚴實,若是好說話的一方往旁邊退避一下也就過去了。隻是兩人原本就有些小過節,彼此都不願意讓一讓,一時間便僵住了。
陶新月哼了聲,道:“桃紅,我早吩咐你將道兒清一清,免得對上那些個阿貓阿狗敗了我的興。”
桃紅惶恐道:“大小姐說的是,是婢子疏忽了。”轉頭向著後麵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兩個婆子上前堵到杜錦平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