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尤諳!”
見他又要說出什麼,霍免連忙搶先一步換了話題。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呢?”
她有一腦子解不開的謎團,比那些更要緊的是,霍免也想知道,自己現在有什麼能夠幫到他的。
“我的身體?”
尤諳撓撓腦袋,似乎在思考她的意思。
想明白後,他伸出拳頭,對著霍免,把自己的胸膛捶得梆梆作響。
“現在我已經沒事了!你看,我很健康,兔子不要為我擔心。”
為了她相信自己的話,尤諳一聲一聲捶得愈發用力。
那響聲大得有點嚇人,霍免聽著都覺得疼。
“……嗯,好。”
霍免硬生生地把她準備下一句說的“你是不是有什麼心願未了”,給咽了下去。
——他畏光,他會飛,他的身體冰涼,他的身形看上去是徹頭徹尾的成年人……這樣的情況下,尤諳竟然對她說他“沒事”?
——難道,至今為止尤諳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歎了口氣,霍免看向尤諳的目光中,飽含著同情。
他卻貌似對於她的惋惜無知無覺。嘴角的一抹淺笑,將他先前臉上原有的陰鬱一掃而空;驚人的美貌,在這個塵土飛揚的角落裏,像是要發光一樣的耀眼。
尤諳的手往床底更深更黑的角落摸索,摸到一條書包背帶,他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
“兔子,現在已經不在食品廠幼兒園上課了。”
他笑盈盈地望著她,眼神中藏了小心翼翼的試探與討好。
“你是換到了別的幼兒園嗎?什麼時候,你再去上課呢?”
霍免被他問得一頭霧水:“幼兒園?”
思路千回百轉,她靈光一閃,想起昨日在尤諳家看到的——尤諳的遺像。
他死的時候,是他們還在上幼兒園的年紀,因此尤諳的所有記憶都停留在那裏了吧?
“哦哦哦!”她慢了好幾拍,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回答了他的話:“嗯,我換到別的幼兒園了,這段時間放暑假不去上課的,再過一個多月才開學。”
——既然尤諳不知道他死了,那麼此時告訴他,她的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她不再上幼兒園,想必會是一件他沒法接受的事。
霍免選擇先不告訴他。
“嗯。”尤諳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明明是個大人的模樣,行為卻十分的孩子氣。
他手中的書包帶,抓緊後悄悄鬆掉,鬆掉一會兒,忍不住又還是去抓緊了。
這樣,實在是太容易讓人看透他的心思。
霍免的心,因為他的小動作變得異常柔軟,於是輕聲問他:“怎麼了?尤諳也想跟我一起上幼兒園嗎?”
“咻”地,尤諳就將腦袋抬高了。
太過積極的反應,令他的頭傻不隆冬地撞到了床板,發出了悶悶的一聲響。
“噗……痛不痛啊?”霍免趕忙去摸他的頭。
尤諳哎哎地大叫著“好痛”,非常沒出息地順勢倒向霍免的懷裏。
不論看身高還是身形,他的整個人比她大了好幾圈,早已不似當年那個比她矮,還要躲在她背後的小男孩了。
可他做的事,倒是一點沒變。尤諳盡力地縮著他的手腳、肌肉,把自己繃得緊緊的,團成一團,往她那兒擠。
沒臉沒皮、自私自利,全然不顧霍免究竟抱不抱得住他。
“哎喲,你好重啊!”她咯咯笑著,摸腦袋的手一刻沒停。
很難想象吧,昨晚她還怕他怕得快瘋。
現下他卻已有那個能耐,讓她主動敞開懷抱,而自己身為被安撫的那方,被她溫柔地哄。
暫時地,對尤諳身上的謎團,霍免一概用靈異現象來解釋。
她認為是解釋得通的。
摸著他涼涼的頭發,她的笑容曾有一瞬間的怔愣。
——鬼是人能摸得到的嗎?
——不隻是摸到,還有看到,不止是她,昨天的那個女人也能看見尤諳啊。
不過很快,霍免就找到理由說服了自己。
鬼故事裏說的那些,肯定許多是以訛傳訛的。
就像尤諳,他長得不嚇人、身上沒有血、死後還一下子看上去變成了大人,這些特征,都與通俗的鬼故事中講述的不相符。
世上誰能證實自己真的見過鬼呢?
既然沒有一個可以當做標準的範本,那麼其他的不相符,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