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諳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在霍免家“寄宿”了起來。
他住在她的床底,不用提供他吃的喝的;同在一個屋簷下,霍強和陳愛嫻不知道他的存在。
霍免原以為,在車隊的這個暑假會很孤單無聊,她離自己好朋友的家那麼遠,沒法常常找她們玩。
但因為她“新”有了尤諳這個玩伴,能做的事情一下子變得很多。
尤諳畏光,不過作息時間卻調整得跟霍免一樣;她起床時他也要起來,她睡覺時他那邊也靜靜的。
沒有忘記他是鬼,她總會先他一步起床,把家裏四處遮得黑漆漆的。
除了他們白天不能去外麵玩,其他霍免跟朋友在家玩的遊戲,大多都能跟尤諳一起玩。
她教他下五子棋、跳跳棋、飛行棋,還有自己也一知半解的象棋;教他撲克牌的兩人玩法,比如什麼抽烏龜、比大小,小貓釣魚……
分別的這些年,霍免和別人一起學到的遊戲,全是尤諳不知道的。
她會的好玩東西太多了,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刻,尤諳都覺得新奇。
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這段歲月造成的,自己與她的差距。
從前在幼兒園裏,智力比賽、畫畫比賽、手工比賽,樣樣尤諳都是第一名。
所有老師家長,紛紛對他讚不絕口;車隊的小孩裏,尤諳是出了名的聰明。他拿回家的獎狀、獎品,小紅花數量眾多,也讓霍免對他好用的腦袋羨慕不已。
可如今……
“哈哈哈,尤諳好笨啊!”
“尤諳輸了喲!!”
霍免笑得四仰八叉,跟尤諳一起玩撲克牌,讓她意識到——這原來是一個這麼好玩的遊戲!!
她跟她朋友玩的時候,可沒有這種一往無前的勝率。
尤諳的手生得漂亮修長,但是他連插牌都插不清楚。
半副牌在他的手上被拿得東倒西歪,時不時還會掉下一兩張牌,被她偷偷看到。
“來咯!最後一張,看我有沒有抽到……”
食指在兩張牌中輕輕地來回擺動,霍免觀察著尤諳的表情,故弄玄虛地提高聲音。
手指點到左邊那張時,他會一下子睜大眼睛,肩膀不自覺地往上,抓牌的力道也緊了許多;當指尖回到右邊,他會吐出一口氣,作暫時放鬆狀。
……這也太明顯了。
用了力氣,霍免強行抽出左邊的牌,尤諳喉嚨裏發出掙紮的“唔唔”聲。
果不其然,一張黑桃10,和她的最後一張牌一樣!
“哈哈哈,尤諳又是烏龜!!”
氣勢十足地把手裏的兩張牌甩到地上,霍免一臉得意洋洋,衝尤諳吐舌頭做鬼臉。
“又”這個詞代表的意思是,作為敗方的貼紙條懲罰,已經成功讓尤諳變成了一個聖誕老公公。
對美麗的臉蛋毫無憐惜之意,霍免貼紙條的手法嚴格遵循——怎麼醜怎麼貼。
白色麵具下,兩隻水靈靈的黑眸眨呀眨地注視著她,像隻渴望憐惜的可憐小狗狗。
霍免笑得張狂,拿著紙條“啪——”地貼上了尤諳的額頭,蓋住來自他右眼的示好秋波。
雖然呢,贏了尤諳,感覺自己在欺負小朋友。
不過霍免表示,欺負小朋友真的是太太太好玩啦!!
這樣玩遊戲一連玩了幾個星期。
一天下著象棋,在自己無懸念地又將軍把尤諳將死時,霍免終於感到了一絲愧疚。
“好了,又贏了,不玩啦!”她起站身,揉了揉尤諳的腦袋。
一邊揉,霍免一邊心裏想:唉,身為初中生的我等級太高了,等你再大一點的時候再找我玩吧。
“兔子真棒啊!那接下來,我們換五子棋玩,還是玩抽烏龜?”尤諳搖著他那無形的尾巴,小心翼翼給出了兩個建議。
——據他的經驗,玩這兩個遊戲時,霍免的笑聲是最大的。
仍舊擺擺手,霍免幹脆道:“不玩啦。”
尤諳垂著眸,長睫毛在他眼下落了片陰影。
他的神色顯得有些落寞。
“哎呀,你怎麼啦?”霍免看著心疼,順毛順得更加賣力。
——這孩子玩遊戲老輸老輸,難不成是輸上.癮了?
——那她就更不能跟他繼續玩了!
抬手,他指尖點住被紅方半場冷落在角落的車,緩慢拖動它,讓它回到棋盤競技場的中央。
原來,他低頭不純粹是傷心,他在研究那盤死掉的棋局。
突然出現的車,穩穩擋住了她的進攻。
“唉……”
霍免根本懶得細看,她教出來的徒弟什麼水平,她心裏最清楚不過了。
“你這樣有什麼意思呢?我輕輕鬆鬆吃掉你的車,我還是贏了啊!尤諳,我們不玩啦,去看電視好了,這個時間點有搞笑類的電視劇看。”
這個她搭好的台階,尤諳卻不順著走下來。
抱著腿坐在地上,他的側臉安安靜靜,語調也和平時的別無二致。
可當他仰頭望向霍免,她說不出哪,隻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他的氣質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