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漸漸地放鬆,感受到他的溫暖,那根繃著的神經,不知不覺之中也鬆了下來。
睡眠,總是來得悄無聲息。
最後,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睡著了。
可是整整一個晚上,幾乎是噩夢連連。
夢中的場景,是那樣的眼熟。
我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裏麵,看到病床上躺著的人,那瘦骨嶙峋的女人,便是我的母親。
她的手上插滿了針眼,吊瓶裏麵的藥水正沿著滴管一滴滴的輸送著,可是母親的臉色卻依舊蒼白,就像是一張雪白的紙一樣。
我以前一直以為一個人的臉色像白紙一樣,那是一種多誇張的描述啊。
可是當一個人麵臨死亡的時候,那種蒼白,用白如紙張來說,簡直是毫不誇張。
我看著母親,就忍不住掉眼淚。
母親拉著我的手,笑的虛弱,笑著笑著,就閉上了眼睛。
我又夢見,母親拉著我,去各家各戶尋求幫助,可是卻每次都吃了閉門羹的場景。那些人望向我們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厭惡的蒼蠅一樣,有的人也許還會憐憫,像是打發叫花子一樣。有的卻是避之不及,“砰”的一聲把門給死死的關上,完全就換上了一副冷淡的麵目來。
那些場景,是那樣的生動,我如臨其境,再次的體會到那一次次的尷尬和侮辱。
這對之前一直生活的養尊處優的我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畫麵又倒轉,我驀地突然到了車禍現場。
我看到那兩輛追尾的車輛,在高速公路上麵撞得支離破碎。父親的屍體,被蒙上了白布,鮮血將那白布給染得血紅血紅的。
醫療人員將屍體給遮住,運走了。
隻剩下那兩輛破碎的車子,還有那些焦味的汽油味道。
我不停地哭啊哭啊,在父親的葬禮上麵,哭的眼睛都要瞎掉了一樣。
母親更是好幾次哭的暈厥過去,倒在我的身邊,嚇得我心驚肉跳的。
“不要,不要——”
我大聲喊著,心中沉痛著。
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唐欣,唐欣,你醒醒……”
我被這溫柔的聲音拉了回來,仿佛瞬間回到了現實。
驀地睜開眼睛,幾乎一躍坐起來。
睜開眼睛,看到了昏暗的壁燈開了,麵前是洛天佑擔憂的臉龐。
他輕聲問:“你怎麼了?”
我坐起身來,心有餘悸。
一旁的洛天佑抽了兩張紙巾,遞給了我。
我愣了愣,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洛天佑又遞過來一杯水,我接了過來。
抿了一口冷水,這心裏才稍微的冷靜了一點點。可是腦海中還是忍不住浮現出那些場景來。就算我想要努力控製,卻始終沒有辦法不去想那些事情。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要是想要逃避,卻越是逃不掉。
我怔怔的,手中端著那茶杯,耳朵仿佛也聽不見那些聲音,麵對著洛天佑的回答,也是遲遲的做不出回答來。
那段時間,真的是一個噩夢。
洛天佑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聲音越發的輕柔:“還是為之前的事情害怕麼?”
他望向我的目光中滿是擔憂,手臂攬住我的肩膀,用了一些力氣攬住我,用動作告訴我,他在我身邊陪伴著。
我想起那段黑暗的時光,也是多虧了洛天佑身邊,才讓我度過。心裏稍微有了一些安慰,輕輕地將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訥訥的出聲說:“我做惡夢了。”
“夢見什麼了?”洛天佑的下巴抵著我的額頭,輕嗅著我發間的香味。
“又夢見了四年前,我父母都離開我的時候。父親去世的場景,母親去世的樣子,那樣的逼真,再一次的出現了。”我麻木的重複著,心裏卻是生疼生疼的:“我還是不能釋懷,每次想起來,我真的好痛苦……”
“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不要在放在心上了。”洛天佑淡淡的說了一句,眼神晦暗不明。
之後,我沉默了,洛天佑也沉默了,仿佛空氣也凝固住了。
仿佛再多的安慰反而顯得有些多餘,彼此傾聽著對方的平穩的呼吸聲。
他隻是伸手輕輕地幫我理著長發,動作一下一下的,那樣的輕柔。
我閉著眼睛,感受到他的陪伴,心裏一點點的安靜下來。這暗黃的燈光灑在兩人的身上,在這深夜之中,萬物寂寥,仿佛整個天地都沉寂下來。
夜很長很長,每一分每一秒都那樣難熬。
失眠,是一件多麼折磨人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