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淵離去之後, 紅雨一直無法安睡, 翻來覆去沒有睡意。
天葵早就睡著了, 小腿從被子裏露出來，肚子上也不蓋被子。
她起身, 把天葵的被子蓋好，在她的小臉上落下一個吻。
這孩子越長大就越像九淵, 隻是沒學到她爹身上的高冷，自能開口說話就說個不停，這一點上也不知道隨了誰。
就在此刻，房中突然響起腳步聲。
紅雨臉色微變, 回身緊緊的摟著熟睡的天葵, 顯然感覺到這個房中有一種很詭異的氛圍。
可還沒有等她碰到天葵, 孩子居然奇跡般的消失掉了。
而她房中所有的桌椅床也全部消失掉，轉而出現了另外一個場景。
麵前是一個俊美到不行的男人, 額頭一個佛印。
接著有好些人，熙熙攘攘的，有些她也認識是昔日在九重天上的仙友們。他們有的痛惜，有的冷漠，有的看熱鬧...
紅雨摟了摟自己，她現在隻穿了一件中衣啊, 這是什麼情況。
但好像周圍的人都看不到她, 她像是隻保留了靈魂一樣，還能任意穿過人的身體。
紅雨定格在躺在地上宛若焦土一般的地麵，而九淵就站在一邊, 沒有過去，他說的話和做的動作還和記憶裏的映像一模一樣。
場景再次呈現在眼前，有一種痛徹心扉的感受。她努力喜歡了一個人很久很久，但是到死了，也沒有得到他一點憐憫，甚至覺得那是，活該。
她想，倘若這個人，哪怕對她有那麼一點點心，她也許就不會有那麼難過了，哪怕將那些對蒼生的好，她就很滿足了。
隻是到最後，她用死才明白過來，九淵他對自己沒有心，是真的無心。
可就在她以為一切結束的時候，才發現很多在她閉上眼睛之後沒有看到的場景。
那是同她記憶裏完全不一樣的九淵。
所有的人都漸漸離去了，唯獨隻有九淵和碧霞留在原地。
碧霞望了一眼地上的紅雨，歎息了一聲，“師姐真是命薄，想當年我們一起熬過那麼艱難的一段時日，多少魔獸都沒有將我們吃掉，如今卻死在祝融之火裏。”
她歎惋之後嘴角卻有一抹怎麼都藏不住的笑意。她師姐終於死了，還是以最為醜陋的樣子。祝融之火啊，燒的隻剩下灰燼，連在輪回都輪回不了。
紅雨望著站在那邊的九淵，有一種說不出的惶恐和害怕。
他寂冷如冷月一般的眼眸望著灰燼的方向。
紅雨以為，他也會離開。畢竟，在之前他說過那麼決絕的話，一看就是紅雨自己自作多情了那麼多年。
他也絕對不會因為她搶救了他的經書，而去有所感激她。
隻是，
九淵一向俊美的臉上，突然多了一層說不出的死氣。照理說，他作為一個佛，臉上絕無可能出現這樣的容顏。
“佛主，我們走吧。”碧霞嘴裏浮現著一絲淺淺的笑容。
九淵緩緩的走了過來，突然站在那一堆灰燼麵前。
紅雨見碧霞說，“就讓這風將師姐帶去自由的地方吧，她喜歡風。”
氣息極淡，空氣裏落下“走開！”二字。
紅雨以為是自己的幻聽，連碧霞都有些不敢置信，九淵竟說了這樣的話。
她抬起頭，張嘴，話還沒有說出口，再次聽到九淵用極淡的聲音說，“走開！”
“佛主，我...”碧霞嗓音沙啞，紅雨甚至不敢相信那是她的聲音。
九淵蹲在那堆灰燼麵前，竟下跪在地上，一點一點將那些灰燼都收了起來。
碧霞臉色突然都變了，有些慌亂。她又驚又怒，明明剛才九淵說了，即便紅雨怎麼做，他都不會多看她一眼，亦不會記住她。可他現在，他一個佛主，卻跪在紅雨的灰燼前麵。
碧霞也顧不得其他，上前急聲道，“佛主你這是何故，姐姐已經死了，也不可能再輪回，何不讓她的骨灰隨風而走，為何要這樣將她約束起來！”
他突然淡淡道，“她不會死！”
她聽著他冷清的口吻，再見他固執的在地上抓起灰燼，那個畫麵成了她不可磨去的一個景象，看著他的背影，碧霞竟不知道要怎麼做了。
她腳步踉蹌，口中隻碎碎念，“瘋了，瘋了，都瘋了！”
除了碧霞，腦子同樣空白的還有紅雨。
那個冷清到極點的男人，在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所有隱藏的情緒再也無法壓製下去。
後麵的景象宛若一個夢境一般快速在她眼前劃過。
九淵如何將她放到地獄裏，他如何抹掉自己的記憶輪進人間。他設下的每一步，即便是抹掉記憶這一件事情都早就在他的算計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