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輕喚聲極突兀,卻像是道嘈雜的流水聲中突然奏響的一縷樂音,帶著股子空靈驟然落入人耳畔讓所有人渾身都是一顫。
眾人側頭間隻見簷廊拐角處不知何時多了抹修長的身影,墨發白衣,傾絕無鑄的臉龐每一筆每一畫都像是神筆勾勒,他邁著徐徐的步伐從那精雕玉砌的簷廊間走了過來。
如雪的袍擺於空中劃過一抹又一抹淺弧,他的身後是看不到盡頭的拐角就似個驟然閉合的漆黑的淵,陽光落在男子身上也落在那精致的簷廊間閃爍著七彩光芒熠熠耀目。
他就宛如踏著那旭日光芒從那靜幽裏走了出來。
走到了她的身邊。
“你怎麼會過來?”
安夙巡聲看去麵色更漸柔和了一分,溫軟的眼底有些微詫,男子依舊那身素白的粗帛布衫正徐徐朝她走來,恍眼一看手中卻是少了那根綠竹杖。他這是不打算繼續瞞著父親與大哥了?
“你過來許久未回,我在無雙閣裏等的有些擔心便過來看看,你身子弱病才剛好不宜過多操勞。”錦上前將自己臂彎中的薄披風披在少女肩頭又伸手仔細的替女子係好了披風帶子。
“我有那麼柔弱?我的身體早就好了,可爹爹總是把我當成病人,哥哥也總把我當成病人,連你也是,你們再這樣寵我下去就不怕真將我寵壞了變回以前的驕縱無法無天?”安夙輕笑出聲,醒來的這段日子裏這三個男人當真是將她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都怕化了。
他們是如此細致的照顧她牽就她,父親大哥不知便罷,可他明明知道她並非真正柔弱的閨閣女子,她的身體也早就無事,自爹爹與娘親去世後她很久很久都未休會過被人如此保護疼愛的感覺。
“無妨,就算如此我也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寵著你。”男子傾絕臉龐溢著柔和淺笑,伸手替女子拔了拔被風吹亂的發絲,他的動作輕柔自然,女子亦並未拒絕隻抬頭看著他臉上的笑顏。
那方彼此間有淺淺醉人的溫馨流轉,落入眾人眼中竟是讓人生出種這兩人好似對早就成親多年的夫妻般親近和諧的錯覺。然則這幕落在有心人眼中卻讓數人同時蹙眉隻在刹那浮上一句話: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兩人旁若無人的樣子,更是讓赫連煦打心底生出種將他竟被人***裸無視到徹底的感覺,也讓他瞬間想起這個男人便是壞了他好事的人。
赫連煦臉色也因此瞬間更暗沉幾分:“孤素聞大鄴乃禮儀之邦,女子更需戒守三從四德的閨訓,不想大鄴永寧候府家教卻是如此與古訓背道而弛,論起來與我北漠女子的豪放竟也是頗有一拚,倒真是讓孤大開了眼見。”
“怎麼,紀候爺就不與孤好好介紹一下,這位到底又是何人?孤看起來倒是麵生的很,不過孤若未記錯的話,鄴帝金口所言讓令千金四選其一的人除了孤與賢王蘇長卿還有千菩提可並沒有他。”
他左手覆在自己的右手手背,明明傷勢已好,此刻看到這個男人卻似仍有絲絲縷縷鑽心痛楚從那裏傳出溢上心頭,也刺著他心頭那根名叫憤怒的弦,當著他的麵對他的所有物如此的親熱?
這是將他當成死人?
即使有著那樣一個賭約在,可狂傲自負又唯我獨尊的狼王早將女子當成自己的私有物,更遑論他剛剛才當眾說了那番話,此刻這兩人的舉動可謂是在***裸的煽他耳光。
赫連煦陰鶩的眼神從男子側臉落在男子雙手,眸光晦暗不明,那個人他是誌在必得,同樣這個女人從見到畫像起他就說過一定要得到手,可時至今日為止他卻仍是一無所獲。
那個人的狡猾紀家人的強硬,讓他來到大鄴後屢屢受挫,還有這個當夜出手便傷了他的男人,他派了諸多暗樁調查他的身份背景卻沒有何消息。這個男人他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明明他穿著隻有奴婢平民才會穿的粗衣布服,明明看起來素雅如竹像個文弱的書生毫無任何的威懾力,卻又偏偏讓他打心底裏生出股子忌憚。
是因為被他傷過?
赫連煦眸光微滯,在心中搖頭,不是因為被他出手突襲而他未能避開所以心生忌憚,可看著眼前這個人這張臉那種感覺莫名卻又格外清晰,這是他如狼般敏銳的觸感生出的對於危險與威脅最最本能的直覺。
能讓他生出如此直覺的至隻手可數。
這無疑是又一個變數。
赫連煦話落有短暫的寂靜,不止眾人還未從男子與少女親密的相處與對話中回神,紀戰與紀少陽兩人更是瞪眼看著錦,兩雙眼裏睛落在錦的雙眼之上,滿是詫異驚疑尤似還在分辨,顯然也未從錦眼睛能看到的事實中清醒過來,所以兩人並未立即開口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