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哭爹喊娘,丟盔棄甲。
還有人不忘一麵打一麵對他們宣揚:“叛軍暗害了當今陛下,誅殺忠良之臣,人人得而誅之,爾等助紂為虐,有何顏麵存於世,可對得起江東父老,對得起父母妻兒?”
軍心一亂,就失了戰意,自然潰不成軍。
當然也有不信這些妖言惑眾,被罵急了就臨陣反駁,這反駁反駁著就變成了一場罵架。一群軍漢隔著一些障礙物各種對罵,問候對方家中女眷,也算是一大奇觀。
不過這種情形還是占少數,到底五軍營能成為雄偉之師,也不是浪得虛名的,還是有一部分精銳兵力。這些人大多都是悶著頭一陣猛攻,以少對多之下,被打退的也隻能是晉王的人。
戰線不停的往裏壓縮再壓縮,甚至坐在晉王府中都能聽到外麵漫天的打殺之聲。
到了此時,所有人都無法再鎮定自若,二寶再問,瑤娘也不知道該怎麼答了。
晉王府地勢最高的觀星樓,樓高三層,此時正站著兩個人。
一人身穿黑色薄甲,肩披黑麵紅底的披風,單手負於身後,靜靜地注視著遠方戰線膠著之地。從這裏看不清死了多少人,又是哪一方的人倒下,隻能看見有一道黑雲正呈吞噬之態,一點點蠶食鯨吞前方的一切。
“殿下,咱們的援軍能及時到嗎?”
晉王沒有說話,眼神依舊投擲在遠方。
遠遠的,依稀能夠看見遙遠的地方有塵土翻滾,問話之人目光順著看去,一點點光芒綻放在眼中。
“來了!”
*
紫禁城裏,靜得宛如無人之境。
往常如螞蟻般的宮女太監們,一夕之間就不知上哪兒去了,偶爾見到一個也是腳步匆忙,像是背後有鬼追似的。
李德全靜靜地坐在乾清宮的後寢殿裏,脊背佝僂,像是一個石頭像,能很長時間都一動不動的。
人老了,胳膊腿兒都不靈便了,自打弘景帝駕崩了,李德全就好像失了精神氣兒一般,整個人老了數十歲。
見他這麼可憐,一些早先就在乾清宮服侍的小太監們,也不忍在心中罵他。
都是伶仃人,誰罵誰呢,李德全是怕死,幹了混賬事,可他們也沒好到哪兒去,有誌氣的如今不會在這兒,早就在那天晚上填了屍坑。
代王暴露真麵目,用不上李德全,就沒人再搭理他了。隻要他不亂走,願意待在哪兒就待在哪兒,而李德全最喜歡待的地方就是後寢殿,這裏還停著弘景帝的屍身。
因為代王忙著大業,連給親老子裝殮的功夫都沒有,旁人也不敢隨意亂動,就一直還停在龍榻上。這七八月的天,正熱著,總不能看著屍身臭了,反正宮裏也不缺冰,就搬來了許多冰塊兒將屍身冰了起來。
偶爾有人過來瞅一眼,那屍身栩栩如生,露在外麵的皮膚還結了一層薄霜,再擱一段時間都不怕。所以代王心安理得的去爭他的大業了,不過卻是再不往後寢殿走。這裏如今除了李德全和一個負責看著他的小太監,幾乎沒人會來。
殿中靜得仿若時間都停頓了,小墨子遠遠地看了一眼坐在那裏似乎睡著了的李德全,搓搓了胳膊上的汗毛就走了。
他並不願意在這裏多留,一個死了多日的人,一個行將就死的老家夥,還沒走進來就覺得陰森森的。
又過了一會兒,李德全突然從腳踏上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越過龍榻,來到那一層厚厚的簾幔前。
掀開簾幔,緊貼著牆壁是一扇多寶閣,上麵擺了許多擺件兒。就見李德全伸手在其中一個小香爐上搗騰了幾下,多寶閣突然無聲無息地從中一分為二,露出一個黑洞。
他一彎腰就走了進去,很快多寶閣又恢複原狀。厚重的簾幔依舊低垂,龍榻上的人栩栩如生。
……
榻上躺著一個老人,不是死人,卻形同死人。
李德全一見到此人就紅了眼睛,也沒敢多哭,匆匆忙忙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俯身將瓶中之物朝此人口中滴著。
“老奴沒本事,被看得太緊,如今卻是連點參湯都弄不著了。陛下您先將就著喝些,多喝些才能保存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