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鸞難產了,雖是最後母子平安,到底虧空太過,沒熬幾年,就丟下晉王撒手人寰。
這件事一直是弘景帝的心病,他一直覺得德妃是天妒紅顏,是世事弄人,是她故意和自己作對,才會沒了的。
萬萬沒想到竟是皇後在其中動了手腳。
其實惠王也不知道具體情形,他隻是幼時聽魏皇後說過一次,可就憑這個,已經足以讓弘景帝憤怒了。
因為懷疑德妃的死,與韓嬪有些關係,弘景帝至今都不待見慶王。我覺得你是就是了,還需什麼證據。
弘景帝下了廢後詔書,並賜魏皇後毒酒一杯。
他答應惠王保全他的親王之位,但作為交換,廢後詔書由惠王親自宣讀,毒酒也是由他親自帶過去。
……
坤寧宮。
惠王掩麵哭道:“母後,你別怪兒子,都是父皇逼兒子來的。”
大抵是驚怒過了,此時的魏皇後反倒坦然了。
她手撐著從地上站起來,慢慢挪步到鳳座前,坐下。
這個位置她坐了幾十年,每天她都是坐在這裏,接受六宮嬪妃的請安,每年也是在這裏,她接受內外命婦的朝賀。
坐了這麼久,她熟悉這鳳座上的每一條花紋。很久之前就有人說了,說這鳳座舊了,應該再換一把。可魏皇後卻是沒準,她總覺得這鳳座換了,就不是她的鳳座了。她會焦慮,會不安,還是老物件用了安心。
如今她依舊坐在這張鳳座上,可惜她卻已經不是皇後了。
弘景帝廢了她!
她早就想過了,她死也要死在這皇後的位置上,她不會給他機會讓他廢掉她的。可如今她卻不得不接下這封聖旨,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因為這聖旨是她兒子捧來的。
弘景帝在提醒她。
次子已經沒了,魏家注定要倒,若是連長子都沒了,她的血脈,她的一切,都將灰飛煙滅。若幹年後,可能再沒有人能記得她這個人。魏家也失去了東山再起的機會,這是種子,是灰燼之中僅剩的一顆火星,她必須要留著。
“你可真狠……”
魏皇後嘴裏喃喃,也不知在想什麼,整個人就好像定了格也似。
殿中靜得落針可聞。
“惠王殿下?”旁邊有個太監提醒道。
惠王瞳孔緊縮地看了魏皇後一眼,猛地一咬後槽牙,點點頭。
太監端著托盤走上去,其上放著一杯酒。
一杯世上最毒的酒。
魏皇後驚醒過來,看著那酒杯上的花紋,緩緩地伸過手去。
“你可真狠!”
她端起,仰頭,便一飲而盡。
惠王手半伸在空中,聲音卡在嗓子裏。
“走吧,你走。”
酒盞從魏皇後手中滑落,她一瞬間老了數十歲,臉上的皺紋也明顯起來,聲音有氣無力的。
“你走吧。”
“母後……”
“你走!”
惠王肥胖的身子猛地一顫,便扭頭走了。
當他走到殿門外時,聽到裏麵有什麼東西掉落下來,然後便是宮女的啼哭聲。
“魏庶人歿了!”
……
他停下腳步,抬頭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
太陽有些晃眼,他忍不住伸手擋了擋。
他為何要傷心?他本就是被放棄了的人。
既然早就放棄了他,為何他不能放棄她?沒道理總是他被放棄利用,所以他不用傷心。
他不用傷心。
*
弘景帝強撐著一口氣下了廢後詔書,就倒下了。
龍體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如今病情又嚴重起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尤其內閣的數位大臣都受了傷,暫時無法為朝廷效力。朝務總壓著也不成,弘景帝授命晉王監國。
這已是在明麵上承認了晉王的地位,如今也就差個正式的身份。想必這個身份距離不會太遠,若不是如今時候不合適,可能晉王已經被封了太子。
晉王奉命監國後,就開始處理叛王一案。
由三司進行會審,晉王審閱過後覺得無誤,就可以勾畫。
流放的流放,發配的發配,斬首的斬首,這些日子菜市口每天都有熱鬧可看,彙集了大量的百姓,爛菜葉子臭雞蛋,罵聲不斷。
魏國公府的處置也出來了,因為晉王的身份得避嫌,所以是經由弘景帝同意過的。魏國公府削爵抄沒家產,魏國公父子判斬刑,其他魏姓人發還原籍,族人三代不許從軍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