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傅亮早已克製不住,雙膝一軟就當地跪下,淚水如決堤的泄洪洶湧而出,雙肩劇烈抖顫,“您這是咋的了……”徐羨之低聲道:“傅大人,小心失禮!”劉裕擺擺手,笑道:“羨之,傅亮,你們起來,寡人還沒死呢!”傅亮道:“皇上萬歲,恩澤天下,尚有百年之壽!我主正值壯年,不光臣,就是臣的子子孫孫還想事奉我主!”劉裕道:“你們都是寡身跟前的老人了,還有謝晦、檀道濟,寡人信得過你們。有這心思,寡人心裏實是感激,沒有你們悉心輔佐,哪有劉裕今日,你們都是大宋朝的有功之臣,寡人一直視你們為寡人的股肱。寡人知足了,人活一世,生死無常,當年腥風血雨經曆何止千萬,就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亦不下十次八次。此生結得你們這些忠心耿耿的臣僚,是寡人的福份,也是寡人子孫後代的福份。”說著,劉裕深陷的眼窩裏已是光澤盈盈。
“陛下!”徐羨之、傅亮兩人俯地哽咽失聲。
劉裕道:“前線的仗打得如何?寡人聽你們說檀將軍要回來了麼?”徐羨之不敢欺隱,道:“回陛下,檀道濟洛陽來信,魏軍已被我朝廷大軍擊退,檀將軍三五日內將班師回朝。”劉裕眼睛一亮道:“快,給寡人看看捷表。”傅亮忙從懷裏掏出奏表,恭恭敬敬地呈至床前。“檀道濟也是跟隨寡人南征北戰十餘年的老將了,由他出兵,寡人最是放心……”劉裕邊說邊打開奏表。傅亮偷眼瞥去,見劉裕臉上的笑意猶如凝固般一動不動,眉棱骨不易察覺地聳了幾聳,心裏不由一驚。
殿中靜寂得無半絲聲響。傅亮緩緩緊握雙拳,頭上微微滲出絲絲冷汗。出兵放馬數十年,檀道濟如此欺蒙伎倆劉裕豈能看不出來。檀道濟到底是個武夫,有勇無謀,以傷亡僅百餘人的代價殲滅魏軍數千人微寸之功就敢奏報朝廷稱其為大捷,連三歲小孩都能看出其中之漏。他不僅僅在欺人,他在欺君!傅亮不由替檀道濟暗暗擔心。
驀地,劉裕“啪”地一掌擊在床沿上,徐羨之、傅亮不由嚇了一跳。
“好!檀道濟此行給朝廷掙足了顏麵,徐愛卿、傅愛卿,這可是大宋開國以來的第一大捷,打出了軍威,打出了國威!寡人要重重嘉獎有功之臣!”劉裕驀地咳嗽起來,慌得徐羨之連忙上前在劉裕背上輕輕捶打起來。“陛下,論功行賞,自有臣等竭力去辦就是,不勞陛下操心!”劉裕揮揮手道:“實是寡人的身體不容,否則寡人要親自迎接檀將軍回師建康,寡人要親自召見這些為大宋朝立下赫赫戰功的將士!徐愛卿,傅愛卿,你們倆代寡人犒勞王師!要重獎,不能吝嗇!”徐羨之道:“陛下放心,臣領詔。”
“寡人的幾個兒子尚在幼齡,寡人心裏惦念的就是他們啊。” 劉裕止住了咳嗽,眼裏驀然流露出一絲憂鬱,對他們兩人道,“徐愛卿、傅愛卿,古來聖賢講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其宗旨在為人為事。善惡分尊,德品休養,重在休身教化,這是至理。兩位愛卿定要悉心教導小兒誌在聖賢讀書,心存君國為官,切不可狎昵惡少,久受其累啊!你們明白寡人的意思嗎?”徐羨之傅亮知劉裕意在托孤,心下大為悲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