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去歲建康、京口、荊州一帶大熟,倉廩充盈,實是這些年未有之喜。陛下雖勵精圖治,整肅朝綱,刷新吏治,世風純化,百姓豐足,盛世漸呈,不過依老臣看來,這僅僅是個漸呈之勢,尚不具備北伐之力。征伐決戰曆來打得的錢打的是糧,沒有五至十年之蓄斷無勝算。再者,遍朝內朝外,先帝手中曆經戰陣將帥老的老死的死,現下除了征北將軍檀道濟和到彥之到將軍之外,餘皆難堪重任。”劉義康這才聽明白,皇帝哥哥登基沒幾年竟要尋思北伐!
文帝笑道:“寡人可不認同徐愛卿這番話,我大宋朝當真蜀中無大將了麼,廖化總是有幾個吧?這話要是讓那些少壯軍將們知道了,還不跳著腳罵你徐愛卿倚老賣老?”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
徐羨之不動聲神,道:“雖說有江水後浪推前浪之說,可不要忘了,自從先帝征伐西秦之後,四方甫定,天下戰火漸熄,至今已有六七年了。後輩軍校空有疆場效命、殺敵報國之心,苦無戰陣曆練之機,下官恐怕未經實戰,就有潰敗之虞。年前,從江州、交州、荊州輪換至京口兩千四百名後備禁衛營軍士,校軍場內演武,馬隊操練,竟有兩名護衛主將從馬人摔了下來,當時就成了笑談!”
有人撲哧一聲笑了。
徐羨之半眯著眼厭惡地掃了座中一眼道:“下官並不覺得此事可笑,恰恰相反,下官覺得悲哀憂慮,寢食能安,如此陣仗,甭說上陣與北魏人真刀真槍的廝殺,隻怕未到黃河岸邊就不潰自亂了。”
說的雖是實情,不過持重的尺度明顯有點過,渾忘了是和皇帝對話。劉義康聽得有些刺耳,偷偷一瞥文帝,見他唇角略顯笑意,似乎並不以為意。
“唉,這倒是實情。”文帝歎了口氣道,“就是這個狀況,徐愛卿確是一番老成謀國之言。當年隨先帝爺南征北戰的老將老臣們,真是散的沒幾個了。大宋天朝全靠你們這些中流之柱石,這也正是寡人不準你們幾個辭養的根由啊。先帝爺將這煌煌朝政托付給諸位愛卿,總不至於將寡人剛剛扶上馬背就撂手不管,總得遠遠近近送寡人一程吧?你說呢,傅愛卿?”
傅亮忙道:“陛下,下官不敢。”徐羨之道:“下官確實感到心力交瘁,該是他們這些年輕人出來效力的時候了。”
文帝歎了口氣,指了正聆耳靜聽的劉義康劉義季兩人道:“諸位愛卿,這是寡人的兩位弟弟,想必你們都認識。寡人此次之所以召他們兩個回建康,你們知道為什麼嗎?所謂兄弟情深,其利斷金,他們雖還所幼,寡人還是那個想法,就象徐愛卿所言,年輕人不經曆戰陣不足以為將為帥。正是因為他們缺乏曆練,他們才不可能獨擋一麵。寡人就是要給他們這一代年輕人上陣的機會,讓他們見識見識真正的大回合,否則坐而論道,僅於紙上談兵,斷無成熟成才之理!徐愛卿,你說呢?”文帝此言一出,眾人立知這位年輕的皇上已決意北伐。徐羨之道:“陛下統籌謀劃,既征討了魏賊,又曆煉了軍伍。,一舉兩得,下官愚鈍,想得偏了。不過…”未等徐羨之說完,文帝又道:“魏賊狼子之心,窺我疆土,侵擾暴征,犯我河山,掠奪財物,戮我百姓,所到之處,莫不荒煙廢墟,哀號淒慘之狀百裏相聞,青、兗、南徐等地一夜間說沒就沒了,可憐多少無辜生靈慘遭塗炭,寡人時時想起心莫不在流淚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