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還朝, 一切都有了定論,從前苗太後加諸蘇仁身上莫須有的罪名,儼然不攻自破。
該賞的賞,該罰的罰,未來天子的一應命令,都叫人挑不出錯處來。
除了一應功臣之外,皇長女慕容雲笑也因救駕有功被封為了長公主。
下了朝之後,蘇仁被新帝留下,說是有事要商議。
禦書房內, 少年人臉上猶自帶著青澀,卻是單刀直入地道:“蘇仁,本宮提前回宮, 替你解了圍,接下來該如何做, 不用本宮多說了罷。”
還差著一步登基大典,慕容瀟便仍沿用著從前的自稱, 語氣帶著些許冷硬,氣勢卻非硬撐起來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從前曾數度求助於朝臣蔭庇的少年一夕之間成長起來。
蘇仁態度恭順,並未因他年幼而有所輕慢,“殿下無須擔心, 臣自會將宮內宮外的那些髒東西清掃幹淨。”
慕容瀟點了點頭,轉而又道:“皇姐也隨我一同回宮了,父皇駕崩, 她的婚事又要耽擱了。”
話是這樣說,語氣中卻是帶著一絲快慰。
“倒是可憐了那位世子,年紀不小了,還要再空等三年,若非這賜婚的旨意乃是先帝留下的,確實不該再耽誤人家。”
慕容瀟方才還微微上揚的嘴角垂了下去,他定定看著蘇仁,似乎想要從那平靜的麵容下找出些什麼情感來。幸災樂禍?待價而沽?
然而那些都不存在,他隻是平靜的訴說了一件既定的事實。
少年還是沒法全然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略帶失望地自言自語道:“算了,總能想到辦法。”
凡事總有辦法解決,隻是也許要付出些代價罷了。
往宮門外走的一路上,廊橋邊上的紫藤與吊鍾海棠花苞圓潤飽滿,馬上便要爆開一般,生機蓬勃。許多宮人倒蹬著小碎步路過,遙遙望見了蘇仁,便匆忙低頭行禮,隨後又匆匆離去。
仿佛一切都沒有被昨夜的那場血腥所影響。
每當權位更迭,都免不了要經曆動蕩,這座皇宮和其中的人,想必是都已經習慣了的。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除了一些人的麵孔之外,都是一成不變。從前蘇仁更愛這讓他如魚得水的地方,可如今竟覺著有些厭惡。
帶著煙火氣的,才是人間。
於是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以至於有景仁宮的宮女遠遠望見了他的背影,想出聲留住,都沒來得及。
邁出宮門時,蘇仁一眼便望見了不遠處自家府邸的馬車,以及似乎是因為不耐煩而將車簾卷起,不住往這邊張望的人,暖意自心底生出,眉梢眼角都被染上了一抹溫柔。
那邊車上的人早就等不及了,見蘇仁過來,蹦下了馬車向他招手,等他過來便直接圈住了他的手臂,挑眉笑道:“算你還守時,我可是打定了主意多一刻都不等呢。”
蘇仁垂眸,低聲笑道:“可是不生我的氣了?”
陳青鸞輕哼一聲道:“這麼不生氣?可是也要你還活著,才能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不是?”
“也對,反正來日方長,夫人要怎生報複,大可以慢慢想。”
二人一起上了車,車夫甩起韁繩,調轉車頭直接往廠督府方向而去。
蘇仁這一夜來可說是過的十分充實,下手處置了得那些人,都是早就看不順眼的,此刻他心情極好,不見半點疲憊。
然而被他圈在懷中的陳青鸞,雖然神采奕奕,然而發髻微有些散亂,眼睛也帶著血絲,顯然也是一宿沒睡。一時心口的大石頭落了地,她便覺著眼皮在打架了,卻在將睡未睡時,聽得:“太子是你去找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