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也慌了:
“嚇到你了嗎?念念。”
我沒敢動彈,不是我害怕周姨,而是我無法想象到人性之惡,竟然會到了這麼喪心病狂的地步,我所認識的周姨,落落大方溫婉端莊,可我完全沒想到,在這不為人知的一麵裏,周姨卻光著頭,她裹了一塊浴巾遮住了身子,卻也能看到她肩膀上手臂上大腿上的烙痕。
我給周姨梳過頭,當時周姨一直喊疼,我還以為是我太笨拙了弄疼了周姨,沒想到周姨隻是想護住她精心帶好的頭套和假發,怕我看出破綻來。
這一身能看到的傷已然觸目驚心,那在我們看不到的內心深處,周姨到底經曆了多少常人不敢想象的痛楚。
生而為人,務必善良啊。
就這一眼,我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我不想哭的,怕周姨看到會更難過,但我忍不住,眼角劇烈的抽搐著,淚水像開了閘似的,止都止不住,到最後,我渾身戰栗著抽泣著,無法自控的大哭。
周姨急了,朝我走來,想抱我又不敢抱我:
“念念,你別哭啊,我隻是這麼多年太苦了,想著在和傅笙見麵之前,跟你訴訴苦水,不然我怕日後跟傅笙在一起的時候,會忍不住把這一身的傷痛告訴她。”
我抬起朦朧的淚眼抱住她:
“可是你們遲早要在一起的,這傷瞞不住。”
剛剛周姨站得遠,我看到的傷已經是滿目瘡痍,現在靠近了細看,這些傷痕裏,有些疤痕已經淡化的快要看不清了,有些傷痕卻清晰可見。
周姨反過來安慰我:
“傻孩子,你哭啥,這些傷口都不痛了,隻是阿姨想求你半個忙?”
我連連搖頭:
“不,周姨,我不會幫您瞞著的,周虹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她就應該得到法律的嚴懲,周姨,您應該和叔叔相聚,把您所受的苦全都告訴他,您這輩子太苦了,您應該被所有人善待才對。”
周姨生氣的起身:
“念念,我以為你是個替人著想的好孩子,我才敢這些告訴你的,但我沒想到,你這麼不懂變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不會見他的,也不會見小寒,你們就當我三十多年前就死了,反正所有人都認為我三十多年難產和孩子一起死了。”
我沒想到周姨會生氣,我也急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姨,那您說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原本周姨是要把用浴巾擋住的身子也給我看的,但最後她還是怕嚇到我,就自己進屋換好了衣服,再坐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平日裏認識的那個溫和的周姨又回來了,她紅腫著臉,苦口婆心的對我說:
“念念,我知道你把我當成親人一樣對待,我對你,對孩子,對大家又何嚐不是呢,隻是你要懂阿姨的苦心,如果你傅笙叔叔知道阿姨這些年來受盡周虹的虐待,你想想,你傅笙叔叔多麼驕傲的一個人,他會怎麼想?他該如何麵對我?小寒又是多好的一個孩子,你忍心讓他背負著對養育他三十多年的母親的仇恨活下去嗎?”
可是,就這麼放任周虹不管了嗎?
周姨會心的拍拍我的手:
“你們年輕人不相信因果報應,但我相信,她造了這麼多的孽,她的報應會來的,但我們更要為愛我們的人著想,我不要傅笙和小寒後半輩子都活在對我的懺悔歉疚和疼惜當中,我們是一家人,由我一個人背負這段沉痛的歲月就行了。”
但傷口真的太多太密了,瞞著傅奕寒還行,大不了不露胳膊不露腿,可是周姨遲早要和傅笙睡在一張床上,兩口子過日子,這些傷口是瞞不住的。
周姨也知道,但她似乎早有籌劃:
“所以才要你幫忙,你隻要幫我保守秘密,我就能給這一身的傷痕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不信,追問:
“那您要怎麼跟叔叔解釋?”
周姨撫著我額前的碎發:
“到我這個年紀的人啊,都把世事看得通透了,也知道恨一個人隻會讓自己更不好過,我會騙你傅笙叔叔,告訴她我不想讓家裏人蒙羞,所以一個人偷偷跑到外麵生孩子,誰知道我一個人沒帶好孩子,把孩子給弄丟了,所以後來精神失常做了很多傷害自己的事情,直到後來父母把我接回家才養好傷,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想過再提及以前的事情。”
周姨要一個人背所有的鍋,我含著淚搖頭:
“叔叔不會信的,那麼小的孩子丟了後,難道還能自己跑回傅家去?”
很顯然,周姨也沒把謊話編完整,隻是我這麼一說,她突然想到了:
“我可以告訴他,後來孩子找到了,但我已經不能夠好好撫養孩子了,所以把孩子還給了傅家,讓周虹帶回去善待我的孩子,我知道,這些年周虹沒有虐待過我的孩子,她待他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