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原要是說純粹作為我的大姐夫吧,感覺還是不夠體貼周到,但是作為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他是專業的,對付唐天翊的辦法是他教的,也很管用。
在這三個月裏,比起把唐天翊當成一個病人來對待,更好的辦法是讓他感受到被需要。
一個人隻有再被人需要的時候,才能感覺自己體現出了令人驕傲的價值。
但我還是很心疼唐天翊的,看著他坐在副駕駛,想睡卻又極力的讓自己保持清醒,他開車的時候喜歡聽一些比較醒神的歌曲,我特意放了我手機裏輕緩的音樂:
“從這兒到醫院要半個小時,梁原會想辦法找醫生拖住周虹,你先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唐天翊困的雙眼皮都變成三眼皮了,他嘴角微揚朝我笑了笑:
“不許騙我。”
我伸手握了握他的手:
“騙你的話,我就睡一夜老三天。”
平時我說這些話,唐天翊總有些土味情話在後麵等著我,但他實在是太困,很快就躺在副駕駛睡著了。
其實今天也是探監的日子,林佳一個人去了監獄,我本來讓蘇一去監獄看看傅奕寒的,但蘇一要陪在馬離蘇身邊,也不太想跟林佳打照麵。
陳盈去世那天林佳在病房外偷聽,我以為她針對的是陳盈,但我現在覺得她很有可能是一直都在尋找周虹的下落,所以那天出現在醫院裏,也不過是跟著周虹到的,順便找到了陳盈的病房。
至於她都偷聽到了什麼,我想這些都不重要,陳盈已經去世了,當年煤氣中毒一案也已經塵埃落定。
壞人太壞了,法律太善良,有些時候,好人都會被逼瘋的。
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梁原告訴我,陸思意來了,帶了她親手熬的補湯,正在病房裏喂周虹。
也正是因為她來了,才拖延至我趕來。
在這件事情上,安可比我更為激動,一直都是梁原在穩住她的情緒,所以去病房找周虹,我是單槍匹馬去的,其實我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去找她,但我去了,心裏才算是對陳盈有了一個交代,也許我隻是想讓自己的心裏好受些。
見到我進了病房,周虹主動把陸思意給支開了,病房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周虹擦了擦嘴,嘲笑道:
“利用我的女兒把我留在這兒,我倒很想聽聽你要跟我說些什麼?”
眼前的周虹哪裏有半點精神失常的樣子,根本就是一個狡猾精明的老太太。
她都如此直接了,我主動把我的背包遞了過去:
“不檢查一下嗎?萬一我帶了錄音筆之類的,你不怕再次收到法院的傳票?”
周虹沒有接:
“裝傻一陣子就夠了,我總不能一輩子裝傻吧?陳盈才剛死,你是個聰明人,不會自討沒趣的。”
也對,在我們之間的博弈中,我步步逼近真相,到頭來敵方分毫未損,而我方卻損失慘重,這才是周虹最讓人氣憤的地方,她連在我麵前裝傻都不肯,驕傲如她,始終站在想要碾壓別人的立場上,沒有絲毫的退讓。
我遞給她一張陳盈的遺像:
“我今天來,隻是想聽你說一聲對不起,逝者已矣,我不會再跟你有任何的計較,隻是這一聲道歉,你欠她的,應該給。”
周虹挑眉:
“要是我不呢?你準備去告我嗎?”
我就知道會聽到這個回答,我把照片收了起來:
“意料之中。”
周虹看到我的動作,冷笑:“那你費盡心機把我留在這兒,豈不白來一趟?”
我深呼吸一口氣,看著眼前的周虹,心裏雖然十分的厭惡,臉上卻還是保持著很平和的微笑:“不算白來一趟,人活在這世上,最難得是能夠看清一個人的嘴臉,比如你,不管今天的法律是否能夠製裁你,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了,因為我知道,以你的身體狀況,你還有漫長的幾十年要活,一槍斃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希望你在往後餘生的時光裏,能夠像你現在麵對我一樣無懼無畏。”
換個角度去思考問題,也算是退而求其次的慰藉。
陸乙琳說的,與其讓她體會死之前那短暫的恐懼,不如讓她今後餘生都在懺悔和驚慌中度過。
但有一點陸乙琳說錯了,像周虹這樣的人,是不會懺悔,更不會驚慌的。
她以為有錢就擁有一切,所以隻要她還有錢,她就不認為自己失去了一切,對她而言,原本所求也不過是金錢二字。
貧窮是她心底最深的自卑和怯懦,打敗貧窮的方式,就是不擇手段的讓自己看起來很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