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不怕掉進水裏之後,釣魚就是我夢寐以求的一件事。
我們村有個葛老頭,五十多歲,什麼都不喜歡,唯獨愛釣魚,我看他一天到晚弄個簍子,扛著魚竿,我就央求我奶奶,讓我去,我奶奶說什麼都不讓。
有一天那老葛頭實在看不過去不願意了,就和我奶奶說:“老姐姐,你到底啥意思,你怕我把你家的命疙瘩推進水裏喂魚咋地,她一個孩子,也不懂事,跟著我玩玩怕什麼,回頭我給她一條大魚還不行?”
我奶奶扭頭抱著我就走,回家給我燒了兩個土豆,哄著我吃。
土豆能和魚比麼?我自然是不吃,後來我奶奶沒辦法了,下去用土豆泥給我做了兩條魚,我媽淋了點醬油,我這才吃了。
我奶奶後來和我說,那老頭釣魚吃了沒啥,但是每次釣都扔回去了,可知道那魚鉤掛在魚嘴裏麵,掏著魚的喉嚨,得有多疼。
吃一條魚沒什麼,誰讓那是魚了,生下來不就是要給吃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人吃大魚,這都很平常。
但你一次次的讓魚咬鉤,到最後,那魚比死了還要痛苦。
那時候我有點反感,雖然覺得那老頭做了壞事,但是我還想著吃魚,所以偶爾我還是往人家那裏看,隻是不在跑過去了。
大概是我十歲的時候,那老頭生病了,聽說是肚子裏麵的病,老頭的家裏有點積蓄,兒子是在外麵做事的,回來把老頭接走,聽說是開了三次刀,把肚子都給破開了,然後再縫上,再破開了,後來終於沒事了,回到家裏養著。
但是禍不單行,沒過多久得了食道癌。
我奶奶跟我說,一點點的就不能吃東西了,後來就這麼活活的餓死了。
小時候有些道理不能懂,但長大後忽然就明白了。
你吃沒事,你別禍害他。
禍害了,他有怨氣,早晚會找你。
而說起來那殺豬老漢,再怎樣他不禍害人,但是葛老財就不見得了。
做事不能做絕,他都做絕了,挖蟬蛹他自己都說挖絕了,那不是自己種下的惡果麼?
等到了陰間,怕是一筆筆的都給葛老財記著,他肯定要吃苦。
再者要是蟬靈要他家也絕戶,那可麻煩了。
到了葛老財家的門口,今天葛老財家的門口除了我爸,其他的一個人都沒有,連村長都沒在。
我想是害怕了,都回家去了。
我也是服了我爸了,所有人都走了,人家都害怕出事,就他一個人在邊上站著,幫人家的忙。
人家葛老財的家人都該走的走,該躲的躲了,他還在這裏。
靈棚裏麵此時隻剩下了兩個人,一個是我爸,一個是葛春耕。
葛春耕是葛老財的長子,所以他沒走。
看見我,我爸立刻走了過來:“你處理完了?”
“處理完了。”
我說著轉身朝著一邊看了一眼,葛春耕穿著白色的孝衣,起來找我:“四月來了?”
“葛大爺。”
“唉。”
“爸,你回家吧,我和傻子在這裏就行了,你都兩天沒睡覺了,回家吧,要不我媽還要擔心。”
我爸想了想,看了一眼葛春耕:“大哥,我先回去了,你有什麼事就去找我。”
我爸是個實在人,走的時候不忘了交代。
葛春耕忙著說:“二牛你先回去,路上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