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
傾歌未及梳洗,出得房門便一路小跑,待到穿過四麵抄手遊廊,終於到得那處上懸“清心居”的房前。
她顧不得平素禮節便推門而入,沒曾想一個撲空,臨摔倒之際,恰被房內的人虛扶了一把。
“王爺呢?我找王爺!”
她一把揪住了麵前的衛顯,呼吸不穩。
衛顯廢了些心力才使自己從方才的撲麵清香中回過神兒來,垂目一看,才發現她發絲淩亂,衣衫不整。
他一驚,昨晚從衛林那兒得知她並未受罰,莫不是這小祖宗又闖了什麼禍不成?
“王爺拂曉便被皇上召進宮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拂曉便去了,宮裏發生什麼大事了?”
“昨夜傳來捷報,南大將軍大敗西樓蘭,今日便將凱旋歸來,皇上特在宮中賜宴,晚些時候會有轎輦過來接小姐過去。”
傾歌大驚。
“哥哥回來了……那,王爺可曾打點好了,我還是像以往一樣稱病不去?”
“這個屬下不知,不過,王爺臨走時吩咐,如若小姐來找,便將這個交之於您。”
他說著,伸手向袖中取出一塊手帕,傾歌接過,正要打開,瞥了他一眼,又轉過身,方才打開。
素白的手帕上無案無圖,正中間的那兩行小楷[不想選秀,就安分點。],卻令她高興得差點窒息。
晚間的時候,轎輦果然來了,停在王爺府正門前,沒多大會兒就又空空而回。
傾歌這才知道他果真安排好了,秋螢跑進來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她正在房間裏把玩著那塊手帕。
聞言,腦裏那兩行小楷隻越發跳得歡脫,她彎唇一笑,希冀的眼眸似新月,嘴角梨渦微嵌,倍顯輕靈。
隻可惜當時未知歲月蹉跎,彼時的她再捏緊這塊素帕時,早已是物是人非。
——他的良辰吉日,滿麵紅光,她一個人焚香,暗對著滿院淒涼。
是夜,宮中。
隨著儀禮司魚貫而入,拜倒在金龍寶座下,年輕的皇帝走出。
劍眉入鬢,金冠束發,顏如冠玉。
大樂奏,皇帝升座。
樂止。
百官參拜,山呼萬歲。
皇帝輕薄的嘴角微凝了一抹笑意,揚手一抬,百官起身,拜謝。
皇帝賜坐。
按照大夏朝皇室祖宗留下來的規矩,接下來親王等人依次上殿,之後是四品以上文武官由東西入,立殿中,五品以下則隻能坐在殿下。
然而,此番,進殿次序卻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首先進殿的還是親王、四大輔臣,這些人中間,卻多了一個一品武將。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近日威震四野的南斷章南大將軍。
此次皇帝專門大宴群臣恭祝其凱旋,本也無可厚非。
此刻,群臣百官卻是各人心異。
這南斷章本非他人,正是先皇的結拜義兄,老端親王蕭潛的長子。
那端親王早先因與亂黨勾結意圖謀反而遭滿門抄斬,許多追隨者也被牽連一同下罪,抄家的抄家,誅九族的誅九族。
自古此類,最是忌諱斬草不除根,那南斷章雖年少,且癡傻異常,但為絕後患也理應問罪。
誰曾想人人都以為板上釘釘的事,一夜之間先皇卻突然變了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