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行圍原本擬定七日,因著發生了這一係列事,傾歌卻早已失了心神,剩下的幾日每日怏怏不樂地待在帳篷裏,皇帝卻是日日宿在寧貴妃的帳篷。
傾歌偶爾從睡夢裏驚醒,習慣性去偎的時候,卻發現那個熟悉的胸膛並不在枕盼,她心口一涼,轉眸又想,這倒是好事,她現在,總是無法坦蕩蕩再見他的,亦或者,他們之間,再無法像過去一般坦誠相待。
她慣常害怕相互親近的人之間生著隔膜,沒曾想,而今卻與那人生了這樣大的嫌隙,這樣的嫌隙裏,隔著她的丫頭的命,還隔著一個孩子的命。
約摸,該是回不去了吧。
夏蟬總歸是平平安安安葬了,傾歌替她做了主,為她在圍場不遠的一處空地選了個長久的棲息之地,那裏山清水秀,鳥語花香,倒是個長眠的好地處。
她臨死前還心心念念的那人,傾歌是不知道他怎麼想的,隻知道第二日那四王爺就因為受了傷由人提前護送回宮了,這是皇帝的意思,說是已命人專門在宮裏為他騰出了個寢宮,待養好了傷之後再做打算。
那人有心除掉夏蟬,大約是顧忌到她才會想了這麼個法子,由而,才有了夏蟬冒犯了寧貴妃而被皇帝賜死之事,總歸,是對外界,對宮裏人有個明確交代了。
他不來她的帳篷,有一個人,卻是連著兩日準時來她這裏報到,此人正是玄舞,傾歌感念她當初不顧蕭玄景的警告也要來告訴她關於夏蟬的事,對她較之之前,越發存了幾分真心。
心裏卻知道,她這樣做,或者是得那人許可甚至就是被那人派來的,否則這幾日圍場上下人人都在傳她流產的事,據說皇帝下了旨意,不許任何人來她的帳篷打擾。
約摸也是心知她心境不好,所以慣常吵鬧的玄舞也不禁安靜了許多,來了便總是默默坐在她的身邊,偶爾說些笑話與她,大部分時候,兩人便各自坐著,誰也不言語。
第六日,傍晚照常又是篝火晚會,雨蝶來告知她時,傾歌正在帳篷裏收拾回去的行李。
“娘娘,這些都是奴婢的分內之事,您身子還未好全,快些坐下歇息吧。”
那丫頭仿似見了什麼天大的事一般,嘴裏說著,隻差沒身體力行的跪下來。
夏蟬走了以後,蕭玄景重新指派給她的那個丫頭喚作青檸,不說名字,便連模樣,也與夏蟬那丫頭有幾分相似,由而,傾歌每每見著她,便總忍不住掉淚,這事被人傳到皇帝的耳朵裏,第六日傾歌便不再見她了,據說是被派去了公主的帳中,如此,反將玄舞身邊的貼身丫頭雨蝶換了過來。
傾歌看了一眼緊跟在自己身後的雨蝶,知道她在玄舞那邊當差,依著玄舞那性子,隻怕平日個也不會當真便將她當做了奴才,這一點,看玄舞每次來她帳中二人之間的眉眼言語便曉得了。
都說愛屋及烏,傾歌心裏喜愛玄舞的性子,由而,便連她身邊的丫頭,也不禁多親近了幾分。
“我慣常不喜歡這些繁縟的禮節,丫頭,以後隻剩你我二人時,這些禮節便統統免了吧。”她說著,又不禁苦笑出聲:“瞧我,回宮之後你總是要回去公主身邊的,我約摸是這幾日糊塗了,都在說些什麼。”
“娘娘……”
雨蝶看著她,方脫口這一聲,卻又猶猶豫豫頓了下來,傾歌不禁皺了眉角:“你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雨蝶又是一番猶豫,終繼而道:“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傾歌愣愣看了她一眼,眼見她眉眼之間盡是虔誠,轉念,卻扯唇一笑:“你若覺得不當講,便不說了。”
那丫頭微微一愣,卻又低眉囁咬著唇齒,好一番,終於低聲道:“奴婢方才在來的路上,遇見了寧貴妃的大婢,就是那個翠珠,奴婢聽她說……寧貴妃與皇上昨兒個夜裏鬧別扭了。”
她說著,又去偷偷瞥傾歌的臉色。
傾歌看了她一眼:“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那丫頭默默垂眸:“奴婢隻是覺得,娘娘實在不值……”她看傾歌眸中一片漠漠,不禁又有些緊張,卻仍舊低聲道:“奴婢打小伺候公主,公主說娘娘是個好女子,她還說……”
傾歌抬眸看向她,“她還說什麼?”
雨蝶絞著手指,她猜不出傾歌的心思,由而,麵上仍舊掩不住畏怕:“公主說,奴婢在娘娘這邊,要盡量幫襯著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