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殿內,夜色微涼。
蕭玄景正翦手而立院中,不知道在想什麼。
蔡康突然走近,立在他身後,恭道:“皇上,那個江湖郎中開口了。”
修長的身影猛地一頓,好半晌,他才緩緩轉過身來,有些艱難地低詢出聲:“如何?”
“……正如皇上所想。”
高大的身影陡地一顫,竟半晌說不出話。
靈鳳宮中。
傾歌手握一個物事,隻身在院中把玩。
其他奴才都被她遣會房裏寢歇了,唯獨秋螢幾個,死活要在身邊伺候。
這日子,已一日較一日更涼了,一陣冷風秫然襲來,傾歌鼻端發癢,瞬刻連著打了兩個噴嚏,紫娥連忙回屋替她取大氅。
秋螢一眼看出她手中之物是個玉簫,不禁暗自遲疑,她自小跟在傾歌身邊,她們家小姐什麼脾性,她怕是再清楚不過了,絲竹管弦一類的,她慣常是從不沾的,為今為何……
“娘娘莫不是還會吹這玉簫?”
那邊廂,伺候在一旁的小蟻子低聲問道。
傾歌揚眉一笑,不禁憶起了一抹久遠的記憶:“這是一個故人送的。”話到此處,她不由又有些怔住,稍傾,低喃了出聲,近乎自言自語:“相處也算有些時日了,我倒也不曾見他吹過呢。”
幾個丫頭甚少聽她提過身邊有什麼親密之人,此番一聽,都不禁生了好奇。
“娘娘若掛記,不妨求皇上讓那人來宮中小住幾日,也讓奴才們飽飽耳福。”
紫娥說著,已經將大氅自身後為傾歌覆上。
傾歌伸手攏了攏,眼底心間,不禁苦苦一笑。
那個人,她此生怕是再無緣見了。
她想到此處,又聯想起今日種種,不由低低輕歎了一聲,盡是訴不盡的苦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大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已經大步入內,直直朝著傾歌的方向而來。
“南傾歌,你還要不要臉!”
秋螢幾個乍然一件,都不禁兀自哆嗦著跪拜在地。
“叩……叩見皇上。”
“滾出去!”
他渾身散發著嗜血的戾氣,胸膛更因為突來的怒氣而微微起伏,傾歌甚少見他這般,暗裏不由也有些心悸。
正在心底暗忖間,手腕倏地被他一把握住,他往上一提,竟直接將她整個拉起。
傾歌腳下打絆,險些栽倒在地。
未及抬眸,他的怒斥卻又一次自頭頂淩冽打來:“你心裏心心念念全是那個人,怎麼,這是定情信物?”
他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玉簫,狠狠舉到了她的麵前。
傾歌被他嚇得不輕,此時卻越發怒恨,脫口的話也不禁字字帶刺:“你不是說我腹中的孩兒是他的嗎,你是九五之尊又如何,至少,跟他在一起的光景,是傾歌此生最快活的時候。”
她的冷笑教他隻想將她立即毀滅。
“他待你好,所以你不惜拿自己的身子報恩!”他一把扭住她削尖的下頜:“那些宮人碎嘴的時候,朕還隻當他們是嚼舌根,原來,你真的偷偷將藥膳倒了,你懷了他的野種,你怕朕將來會殺了他是不是!”
傾歌狠狠瞪向他,她不可置信地搖著頭,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男人不信她。
他不信她!
“皇上,你殺了我吧,我求你,殺了我!”
哐當!
玉簫墜地的清脆聲。
傾歌的心口隨之狠狠地顫。
他在她急促的呼吸裏冷冷笑了:“朕不殺你,朕要留著你,讓你親眼看到你愛慕的那個男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模樣!”
傾歌咬牙切齒地打他,“蕭玄景,瘋子,你這個瘋子!”
“瘋子,嗬?”他陰沉著臉,冷冷輕哼,他突然一把將她摔倒在地,額頭的鈍痛讓傾歌失聲痛呼出聲,他冷笑著,看也不看:“來人,將南妃關去三清大殿閉門思過,沒有朕的允許,誰也不許探望。”
他口裏的誰,甚至包括她身邊的丫頭。
所有恩愛,一夜之間,蕩然無存。
傾歌突然扯唇笑了,那是最後一絲希望幻化成絕望的笑。
她此生從來不曾怕過什麼,唯獨不敢踏進三清大殿。
看來,他是真的恨上她了,很恨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