琯城。
鎮上的一處舊宅。
院裏又空又大,頭頂的天空灰蒙蒙的,又陰又暗,院裏的樹木一律光禿禿的,四麵而來的皆是寒凜的風,將屋頂的瓦片吹得沙沙作響。
光景雖則照舊空蕪,到底比之前落腳之處好許多了。
內堂中央,此時正分坐三人,兩男一女,正是蕭宸景,蕭睿景,寧疏影。
不,應該說——通天教主,接引道人,七寶妙樹。
是的,四王爺蕭睿景沒死,他前世本是混鯤祖師座下大弟子,其師四大元靈閉關自修之後,便與師弟準提共同掌管座下諸佛。
萬年之後,諸佛之中滋生禍亂,諸佛自動分作兩派,分別擁立他與師弟準提,隻因準提自始至終置身事外,戰事久久僵持不下,及至朱雀失足打翻準提座下燃燈,惹下大禍……
按說他並不在曆劫之列,隻是準提既已因顧看座下燃燈不周而遭貶,少則萬年,多則億年,他將隨他一道沉寂。
更甚者,眾生皆有輪回,那隻小畜生雖被加持神珠活活困纏七七四十九日,卻不可能真的會灰飛煙滅。
即便當時元始不出手,通天也早已替她尋好了活路。
那二人,師出同門,一個鐵麵無私,一個冷漠自持,四大元靈之首的鴻鈞老祖最得意的兩個弟子,竟為同一個女子動了塵念……
前世他因著顧忌身份地位錯失了那隻小畜生,這一生,他倒要看看,究竟誰才是她命定之人!
“葉弧烈來消息了,大夏朝的皇帝給他修書,請他赴宴。”
蕭宸景墨眸一挑,已經冷冷勾起了唇角:“咱們那個五弟可不傻,你我三人回合的消息,他定是知道了,既如此,不會猜不出葉弧烈讓葉卡青回樓蘭的目的。”他正要端起茶盞,卻發現茶水將盡,便緩緩放下:“隻是這赴宴的由頭……”
他微凝了眉角,那邊廂,一直閉口不言的寧疏影突然冷哼出聲:“由頭麼,你莫要忘了你心心念念的女子現在何處,再過幾日,便是她跟那人的孩子滿月之日。”
眸底掠過一抹森寒的冷銳,蕭宸景的眉角一瞬危險地挑起。
旁側,他身邊一個身著藕褐色衣裙的婢子默默替他添著茶盞,因著他周身散發的戾氣,心口一慌,手一瞬發了抖,回過神的刹那,熱茶已澆上他的手背。
下一秒,胸口已生生挨了一腳,她哀叫一聲,身子飛出了數步,重重一聲鈍響,狠狠跌摔在門頁之側。
“連茶都不會倒,養你作甚!”
冷眉冷眼低斥的是蕭睿景,他一邊低斥著,卻在那女子掙紮著抬眸的一瞬陡地壓下了眸子。
“你!”
他猛地直起身,大步來到女子身前。
因著畏懼,她早已低垂了頭,雙手撐地,跪在他麵前。
“抬起頭來,讓爺瞧瞧。”
他命令的口吻,伸手就要去挑起那女子的下巴,卻教她嚇得渾身哆嗦,下頜在他指間打了個轉,滑過了。
“抬起頭來,嗯?”
他自己都未及料到的,他竟已不知不覺軟了話語。
那女子渾身一抖,顫顫巍巍抬起了了頭,一雙清白無辜的大眼睛,淚意盈盈朝他看了過去。
她臉上染著無端的賅怕,方抬起眸子,觸到他眸底冷銳的刹那,又一次慌慌張張低垂了頭。
“三哥,這?”
蕭睿景還保持為蹲之勢,轉眸微驚地朝座上蕭宸景看了過去。
後者未及開口,反被一道冷嘲的女子聲音搶了話頭:“四王爺還不知道呢,這是您還沒來之前,咱們的三賢王在街頭買來的女子,王爺不但給了她葬父的銀子,更親自吩咐手下替她葬了她的父親。”
她冷颼颼的語氣惹來蕭宸景的一絲不快。
那邊廂,蕭睿景卻早已哈哈笑了出來:“原來如此~”
他站起身,朝蕭宸景看了過去:“三哥,這麼多日想必你也玩膩了,不如讓臣弟享樂幾日?”
“喲,那怕是不行呢,咱們的三賢王還得睹貌思人呢。”
寧疏影掩嘴嬌笑,說話間更不忘朝對麵的男子冷眼一瞥。
蕭宸景眸色不變,隻深凝了她一眼,沉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日子如何欺辱她的,若再教我撞見,後果自負。”
寧疏影被他眸底的冷戾之氣嚇得一怔,轉眸,音色幽幽地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她的冷嘲熱諷未能激怒蕭宸景,卻教蕭睿景聽得冷聲一笑:“早知今日,你當初隻怕也不會聽本尊的話,暗中對我那師弟座下的燃燈做手腳了。”
“你!”
寧疏影一瞬黑了臉色。
蕭宸景猛地離了座,下一刻已到得寧疏影身前,手掌往前一探,已經又狠又快地掐住了她細嫩的脖子:“是你!”
“咳!我……”
她嬌美的臉色陡地成了豬肝色,眸底盈盈湧動恐懼。
在塵世間待的年月實在太久了,久到她甚至已經忘記了他們原本的身份,眼前的男子哪裏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三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