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是一名木雕師,技藝精湛,聲名在外。
並且,我父親有一個雷打不動的原則,即四不雕:
一、鬼木不雕;
二、午夜不雕;
三、害人不雕;
四、眼睛不雕。
我從小跟著父親,耳濡目染,對木雕也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雖然沒有達到父親那種鬼斧神工的境界,雕刻出來的東西倒也有模有樣,不給父親丟臉。
一個月前,父親接到一個從雲南打來的電話,第二天便與我母親去了雲南,留我一個人守著家中的木雕店。
這晚,眼看到了十一點,我正準備關門,突然一條纖細的身影衝了進來。
我定睛一看,是一個女孩子,十七八歲的樣子,額上全是汗水,手中捧著一個木根,手上和身上沾滿泥土,清秀的臉上也布滿汙泥,像是剛從泥土裏爬出來的一樣。
“請問,雕師傅在嗎?”女孩望著我急急地問。
“我爸去雲南了,你找我爸有什麼事?”我雖然猜到了她的目的,但還是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女孩的臉上頓然露出失望的神色,“那雕師傅什麼時候回來?”
我如實答道:“我也不知道,都去了一個多月了,電話一直打不通。”
“那怎麼辦啊?”女孩緊咬著嘴唇,一汪亮晶晶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我看了眼那木根,說道:“你是想叫我爸做根雕吧?其實我也會,雖然我做不了我爸的那麼好,但我做的價格比我爸做的要少很多。”
“要多少錢?”女孩緊張地問。
本來我想說,八百起步,但看女孩一身打扮,極其樸素,心想她應該沒什麼錢,便說:“兩百吧。”
女孩立即雙手捧著木根放到我麵前,“那你能幫我做個人雕嗎?”
我接過木根,觸手極重,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木根,起碼八十年以上的年輪了。
而且,這是是棵柳樹的根。柳樹,屬鬼王。我抬腕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十一分。子時。父親的四不雕占了兩個,我將木根還給女孩,歉意地笑道:“對不起,這個我不能做。”
“啊!”女孩愣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從衣袋裏掏出五百塊錢遞給我,“你幫幫我,這些錢,全給你!求求你了!”
我向女孩解釋了我父親定下來的“四不雕”。
誰知女孩一聽,突然在我麵前跪下了,哭道:“求求你幫幫我吧。我姐姐病了,醫生說她活不過三天了,她最喜歡你們家的木雕,說就算死了,也想帶著一個木雕陪著她。所以,我連夜去挖了這個木根,請你幫我刻成我姐姐的模樣。”
說著,女孩又從身上拿出一張照片,遞到我麵前。
照片上的女孩二十一二歲,身材苗條,有一頭飄逸的長發,白淨的臉上有一絲林黛玉般的憂鬱,非常地漂亮。
我不由一陣惋惜。
“求求你,幫幫我吧,我不想我姐姐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女孩邊說邊朝我磕頭。
我趕忙將女孩扶起,見她淚流滿麵楚楚可憐的模樣,我於心不忍,便答應了她。
“四不雕”第一當屬鬼木不雕,所謂鬼木,指的是柳樹、槐樹、桑樹、楊樹、苦楝。不過“鬼木不雕”中的鬼木,恐怕並不是這個意思,我曾親眼見過我父親給人用柳樹和槐樹做過木雕。所以我覺得我用柳林做人雕應該也不會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