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搶親(1 / 2)

烈日炎炎,山道上暑氣蒸騰。

騎在馬背上的封老二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了一條絲帕。

他用冷白修長的手指捏住絲帕的邊緣,沿著額角輕晃一圈,收手,再將被汗打濕的絲帕重新疊好,塞回了口袋。

“二爺,去車裏等吧。”封老二身後的下人同樣騎著馬,胸前掛著滑稽的紅花,一邊勸,一邊心驚膽戰地瞧他的腿,“天兒太熱了。”

“再等等。”封老二扶正了帽簷,拍了拍身下不停嘶鳴的駿馬,“時辰快到了。”

“去車裏等也成啊,白少爺的轎子來了,我就喊您。”

“我自己的媳婦兒,你來接?”封老二餘光一掃,下人瞬間噤了聲。

說話間,山道盡頭飄來稀稀拉拉的喜樂,封老二循聲望去,隻見塵土飛揚,是送親的隊伍。

男人勾了勾唇角,從口袋裏取出一副金絲邊眼鏡架在了鼻梁上,身上的匪氣瞬間消散。

封家的二爺長相俊美,身形修長,鏡片後狹長的眼尾還有一點揉進皮肉的淚痣,再套上筆挺的軍裝,模樣斯文,氣質儒雅,如果胸口沒有那朵礙事的大紅花,活脫脫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樣。

坑坑窪窪的山道上走來一支無精打采的送親隊伍。

下人擦著汗,驚喜地喊:“二爺,白少爺的花轎來了!”

封老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低嗬了聲“駕”,根本不用提醒,直接騎著馬直奔而去。

前行的隊伍被攔住,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騷動。

“這是……這是封三爺討的媳婦兒!”扛著嫁妝的夥計壯著膽子喊,“快讓開!”

封二爺尚未開口,他座下的馬先不耐煩地揚起了前蹄。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攔?”下人趕過來,掏出掛在腰間的腰牌,往眾人麵前一亮,“這麼大一個‘封’字,你們看不見?”

那確確實實是寫著“封”字的木牌,由編成股的紅繩拴著,下麵還墜著細細的金色穗子。

封家的名號在金陵實在太響,不過是一塊腰牌,原本懶散的隊伍瞬間打起了精神。

領頭的媒婆原本已經掉在隊伍末尾,趴在小毛驢上打瞌睡,隱隱聽見一個“封”字,猛地驚醒,拽著毛驢跌跌撞撞地跑上前來,人影都沒看清,先扯著嗓子號喪:“封三爺哎,您可算來嘞!”

她靠著毛驢,甩著絲帕,把途中遇到的大小事宜濃墨重彩地說了一通,最後小心翼翼地問:“您不是悔婚了嗎?”

封二爺聞言,眼皮子抬了抬,雙手捏著韁繩交疊在身前,目光粘在人群正中的小轎上,笑得意味深長:“我這不是來了?”

媒婆鬆了口氣,笑逐顏開:“我就說流言蜚語聽不得。這白少爺雖然流落風塵成了花魁,可他賣藝不賣身,幹淨著呢!”

封二爺敷衍地點著下巴,抬手對身後的下人做了個手勢。

下人會意,扭頭吹口哨。

天地間瞬間沉寂,宛若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緊接著地麵上的石子開始微微震動,悶雷般的轟鳴由遠及近。

媒婆麵色一白,捂著心口躲在毛驢後,嘴裏念叨著“善哉”,還把袖管裏藏著的佛珠拽出來,神經質地轉。

封二爺是帶著警衛隊來的。

訓練有素的警衛員迅速接手了送親的隊伍,連塞著白少爺的小轎都由他們扛起。

封二爺端坐在馬上,明明警衛員的速度已經很快了,他依舊有些不耐煩,還把鼻梁上的眼鏡取下,用絲帕細細地擦,眼角的淚痣都藏在了眼角淺淺的紋路裏。

“二爺,好了。”終於,下人湊上前來,“都換成了我們的人。”

“成,走吧。”封二爺滿意地將絲帕疊好,再次塞進口袋。

浩浩蕩蕩的隊伍眨眼間就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媒婆靠著毛驢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神,她身前湊滿了抬轎的夥夫,都在問:“那真是封三爺?”

“要不然呢?”媒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看著警衛隊走遠,聲音立刻大起來,態度也不甚恭敬,甩著帕子對著封二爺離去的方向啐了聲,“呸,還封家人呢,翻臉兒翻得跟翻書似的,明明說了不娶,今天又土匪一樣攔在道上搶親!”

“萬一不是封三爺,咱們的罪過可就大了!”

“罪過,什麼罪過?沒瞧見那塊腰牌嗎?除了封家人,誰敢明目張膽地掛在身上?”媒婆被膽小如鼠的夥夫氣樂了,叉腰冷哼,“封家的大爺前些年死了,二爺是個不舉的殘廢,就那麼一個三爺定了親,剛剛騎著馬來的,不是他,還能是誰?”

“瞧你們畏首畏尾的樣兒!都跟我回去領工錢,便宜你們了,明明沒走到金陵,錢還是一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