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果然灰頭土臉的桓修帶著一群滿身是傷的軍士回來了,卞範之毫不意外地出賬迎接,卻並沒有說那句討嫌的“我早告訴過你了吧……”的話。
他懇切地勸道:“將軍,在下和您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荊州所有的人都可以轉頭去奉承皇室,唯有在下,出身低賤如草芥,能有今日的地位完全是由譙國桓氏扶植的,我們卞氏全族上下皆承您的家族恩澤而活,所有那些依附我,攀援我的人,亦全是因為南郡公對我青眼有加的緣故,我非常清楚。”
“故而,在下是絕對不可能改旗易幟的。所以,也許在這整個軍營中,唯有我一人,是全心全意在助您,絕不可能哄騙利用您的,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我更希望您能盡快拿下泉陵!”
他頓了頓,跪下伏地,幾乎是泣血道:“今日以後,請您一定一定,遇事要聽我一勸。”
桓修本是氣不打一處來,想要把他責打一頓遷怒,然而他這樣將自己低入塵埃,令人無從詰責,驕橫如桓修,也隻能闔目歎道:“罷了,以後我就聽你的吧。”
想想也是,自己隻是因為出身譙國桓氏,才能有這樣的高位,這卞範之毫無出身,上三代隻怕隻是個種田的,卻能做到一郡太守,隱隱有總領南郡之勢,隻怕還是有點頭腦的。
“為今之計,我們該當如何?”桓修坐下來,忍不住問道。
“等。”
“等?”桓修差點沒跳起來,“你不知道我們現在分秒必爭嗎?若是泉陵久攻不下的消息傳到建康……”我豈不是要被人笑死。
“若是您戰敗的消息傳到建康,那才真的是給南郡公致命一擊,對他來說,這些不過是跳梁小醜,您卻生生延誤了軍機,還連自己的妻室都管不好,當斷不斷,遇到重大決策又心急出錯,您以為這樣的消息,南郡公知道了會高興?”病重隻能用狠藥,卞範之也是豁出去了。
桓修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氣得跳腳,拿起牆邊掛著的劍便要拔。
卞範之淡然道:“若您敗了,我的南康也是早晚被破,我已然存了死誌,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隻看您是要一起死,還是一起活。”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桓修頹然倒地,愁道:“我們該怎麼辦?”
“等。”
“!!!好。”
泉陵城內,軍士們正在對入城的百姓一一排查,驗對身份,有城中家眷的由家眷畫押領回,沒有的暫時隔離觀察,避免傳遞消息。
大部分百姓都是真的無辜,而僅有幾十個可疑的也被關入了大牢,唐雲這才鬆了一口氣,歎道:“若不是有劉小郎在,我又著了道了。”
唐瑄問:“這等將才,您難道就沒有招攬之意?”
唐雲搖頭:“隻怕我這小廟,不是他久居之地。如今正是內廷暗弱,風起雲湧之際,我們隻求偏安一隅,如何能和這些意氣風發的年輕人相比,倒是你,有機會要多多和他親近,即便不成姻親,也要做成通家之好。”
唐瑄道:“侄兒理會得。但凡他有所求,侄兒無有不應的,您放心吧。”
說話間,隻見寄奴遠遠地來了,腳步飛快,似是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