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最是燥熱，知了隱匿在樹間鳴叫，不厭其煩。
院子裏的人兒絲毫不被影響，顧清雲額頭已滲出細汗，卻依舊維持著得體的樣子。
她聊表謝意：“還要孟先生問問家弟，我不幹涉他們的想法。”
孟習點頭表示理解，轉而將問題拋給兩個孩子。
顧知年和顧書文都沒有意見，對於他們來說，隻要有學上就可以，何況他們很喜歡這個老師，幾番對話下來，他們覺得孟先生和姐姐一樣，能教給他們很多道理，不是迂腐不變的夫子。
沒想到學堂的事就這麼定了下來，還誤打誤撞進了顧二叔最看好又最難進的那個學堂。
待他們走後，院裏的三人都不複剛剛那般輕鬆。
“說吧，一大早過來怎麼回事呢？”惜緣子一邊扒拉餛飩，一邊問。
孟習收起笑意，麵上隻剩陰沉：“蒙括來了。”
“什麼？他偷偷來的？”
江遠山一句話便道出了他的目的：“我們心裏清楚，這次戰事隻是一個試水，結果邊霖因為鐵礦一事被擺了一道，蒙括恐怕不親手宰了那個內賊就過不去這事兒，他明知道柒王在義城，與其說他是偷偷來，不如說他就是在告訴柒王他來了，蒙括那個性子，不惹出點什麼亂子，他勢必不會罷休。”
惜緣子還是有些轉不過來：“那他能搞出什麼亂子？在別國的地盤上，在王爺的眼皮子底下，他想搞什麼？”
孟習笑他越老腦子越不中用：“邊霖這次大出血，鐵礦一事偷雞不成蝕把米，蒙括恐會從銀子這裏作為突破點，他這一趟難保不會給義城換血，就是因為在老七眼皮子底下，他就更有恃無恐了。”
“他是邊霖的王爺，柒王如果當不知道他來了，那隻要不犯法，他怎麼著都行，把整個街的鋪子全換成他蒙家的都沒問題，如果把他推到明麵上，那就更得遷就著他。”
幾片葉子孤零零地從樹上落下，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好像還想頑強一下，到底是飄到了地麵上，來年就會作為土裏的肥料，滋潤新的生命。
孟習的視線不知飄向何處：“我是大康的軍師，人才，我已經培養出來了，就等他們能為國家所用那日。”
江遠山笑笑，隻是那笑有些陰冷：“我們四個既坐鎮了這義城，就勢必不會讓這堵牆塌掉，文醫兵械都在，邊霖、大順、未央、北漠，有生之年都別妄想踏進大康。”
惜緣子端起大碗，將餛飩的湯給喝了個精光，“也不知道巫老頭什麼時候回來，找個藥材能讓他跑到哪去，說好了培養人才，我們都齊齊發掘了顧家這幾個寶，他倒好……”
提起顧家，另外兩人的麵色都有所緩和。
顧知年那個孩子，說他是天才都不為過了，一天學堂都沒有去，啟蒙都沒有啟，腦子轉的卻比兩個老“才子”都快。
顧書文雖未展示什麼天賦型東西，但在座的幾個都是人精啊，從他小小年紀那副鎮定自若和莫名自信的樣子就不難看出，這孩子好好培養，不會比他哥差。
隻是歸根結底，還得多虧顧清雲對他們的教育，單看落水這個問題，顧書文的回答就能透露出他們很護著這個姐姐。
她對他們的教育有一個偏差，六歲的孩子也不會這樣回答了。
反正惜緣子很喜歡這個丫頭，性格太合他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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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孩子又在鋪子裏轉一圈便打道回府了，繞是顧知年再成熟穩重，也經不住能去學堂這件事的喜悅，孟習已經說了，讓他們明早就去報道。
他哥顧書文圍著家裏的三個大人繪聲繪色，把今天的事全講了出來。
對比之下，顧溫言竟生出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如今不止妹妹優秀，兩個弟弟也都天賦異稟，而她……還在家裏掌勺，做著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的事。
索性隻有一個念頭閃了過去，她迅速把這種嫉妒的感覺甩出腦海。
老太太高興，摸出兩個紅包來，給兩個孩子一人發了一個：“拿著，雖然啊，這也是你們二姐給奶奶的零花錢，奶奶還是想給我的乖孫孫們留著，你們啊，也別看家裏現在有錢了就亂花，你們姐姐賺錢不容易，好好存著，缺筆墨了自己買。”
顧清雲現在養成了發零花錢的習慣，用她的話說就是：“您照顧我爹和小叔叔半輩子了，現在孫女有本事了，還不允許孫女替他們孝順孝順您？”
她有分寸，怕老人心裏多想，每回給也不往多的給，往往都是留幾塊碎銀，也不管老人花不花，隔上十天半月就給一次，算下來給了三次了。
兩個弟弟也有零花錢，隻不過少的可憐，顧清雲給他們都是一大把銅板，存夠了再來找她換成銀子。
她沒什麼窮養兒子富養女兒的觀念，其實她都自己定了個數，每月給兩個小子存了五兩銀子下來。
就是顧溫言也有一筆銀子，是五十兩的銀票。
說不上怎麼回事，顧清雲好像跟這個姐姐親近不起來，還不如對堂弟顧知年的那種感覺。
但到底是親姐姐，她從來沒有表露過不一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