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好了啊!”
他滿臉堆上爛漫無比的笑容,溫柔地眼望著這樣遼闊的世界,萬分慶幸兩隻腳終於感觸到了堅實的大地,盡情地讓燦爛的光芒照耀在他滿是喜悅的全身,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快活。
“啊!真好啊!我還活著!”
在欣喜若狂了好一陣後,他恍覺,這世間,大概再沒有什麼是比“健康而快樂的活著”更加美好!更加重要的事情了吧!
哈哈!沒錯!是活著啊!
……
“活、著……?”——他突然地想到,(啊咧……那個女人呢……怎麼都沒見到她呢……?)於是立馬仔細環顧起四周,試圖去尋找到她的身影。
想著(明明剛剛還在極力呼喊著他的啊。怎麼,就突然地不見了?……)腦袋裏卻隨之“嗡!!!”的一聲巨響,思緒便頃刻崩塌著滑向了無垠的“空白”。
!!!
(怎麼!?回事……)他目瞪口呆著。
(為什麼!!!???)
(為什麼!!!!!!???)他在心裏大聲嚎叫著。
為什麼!猝然間,腦海中關於此前所有的記憶——那陰冷灰暗的天空,那條無邊無際的河流,那片不斷沸騰著的血紅,那懸於半空的女人,還有那無盡的疼痛和苦澀,那所有的……一切……一切的記憶,走馬燈似的,一幕幕,在他麵前急速閃現……接著就一點一點的,在他腦中,崩壞了……撕碎了……消失了……
他一步步邁入了遺忘的空白境地,卻不能自知。大概這世間,也沒有什麼是比這更加殘酷!更加無奈的事情了吧!
還有,“那個……女人……?”
可是,(什麼女人!……?)
(什麼!?)
(是什麼!?……)
(啊咧?……是什麼……來著?……)
他努力地在記憶的海洋深處,馬不停蹄地尋找著!分類著!挑揀著!回憶著!加深著!……想要竭盡全力去留住那一段過往!
但是沒一會兒……那關乎於那一段過往的所有記憶的片段,那放映著的走馬燈,那所有的畫麵,就在他的麵前戛然而止,完全的“格式化”了!
一眨眼,他就什麼都不再記得……
那多少曾經,就這麼無可避免的,被他迅速的遺忘刪除了。
——那一段剛剛消散的記憶,與其說是被遺忘刪除,倒不如說是“憑空消失了”,就象從來沒有屬於過他,從來沒有存在於他的生命裏那樣,消失不見了。
並且,此刻,他連自己是在尋找著什麼都不能記得了,就連“尋找”本身這件事情,都被他遺忘的一幹二淨。
……
……
“啊、咧?!……”
他訝異著,為何,自己要直怔怔地佇立著?
還有,在他的麵前,不知什麼時候,就出現了一口破敗的枯井。
“是、嗎?……”
它原先就坐落在這裏的嗎?怎麼,完全!沒有印象?!
他疑惑地向那嚴重破損的枯井靠近著,然而不知怎的,那內裏,土褐色的殘陋卻使他莫名的驚懼,又使他著迷。
——就好像,你站在某個地方向下望,卻怎麼也望不到底,你想要離去,卻又被某種未知的東西深深吸引住,而佇立原地。
……
突然,“嚶嚶……嚶嚶……”的抽抽搭搭聲,從那深不見底的枯井悠然穿過,卻在達到井口的瞬間顫抖著化為灰燼。
他震驚著(幻聽……嗎?)而後急忙忙將整個身體俯撐在井口,並把腦袋盡可能的伸入井內,以便讓耳朵湊得更近一些。
果然!就聽到了那聲衰弱的“嚶嚶……嚶嚶……”——像極了一個無辜被遺棄的小孩,隻能茫然無助又驚惶不安的低聲啜泣著。
這悲憐的低泣,不免使他心碎。沒來得及多想,他就縱身跳入了這口枯井。
等到失重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終於看見深不可測的枯井底部,(沒想到,如此狹窄的井口,其下的井底卻是十分的開闊呢。——不過這也太陰暗潮濕了吧!……)他忍不住在心底碎碎念了一番。接著在飛速的俯衝中,隻一個飄逸的翻身,他就輕輕鬆鬆的,穩穩地站在了盡是泥濘的灰黃色土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