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總能時刻提醒人們這裏是毫無情感,隻憑借器械和手術刀存在的地方。
沈一亭靠在病床上,上身直立,努力尋求一種‘精神抖擻’而不是病怏怏的姿態,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他不屈的靈魂。
沈老先生的精神頭對比次子稍稍欠缺。沈一亭左眉入鬢處,一指長密密麻麻的針腳印記,周圍的頭發被毫不留情的踢掉,腦袋上裹著紗布,連帶的輕微腦震蕩讓沈一亭重心失衡,不強製克製,隻怕會隨著鍾擺擺動。
“信任的缺失不是一朝一夕促就的。就像是滿滿一桶水,你偏偏要拿小勺子往外舀。一勺兩勺三勺...表麵上一桶水沒什麼變化,可忽然有一天你發現桶裏的水早已經被舀的幹涸。我對您的信任也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承諾——背信,承諾——背信。別說是人,就算是狗也不會再相信脫口而出、分文不值的承諾吧?”
沈老先生麵色沉了下來,下搭的眼皮遮蓋內心的震驚。小兒子是聽話的,在他心裏無論自己做出怎麼樣的決策,一亭都會乖順的服從。
從小時候得到班級前三會得到遊戲機獎勵——一亭拿著成績單興高采烈的模樣他以及不記得了,依稀能回憶的是,遊戲機還是他的自己好友買給一亭的。當時好友說什麼來著?大人承諾的就要做到,不然還說個狗屁。
對,就是這句話,當時自己並不以為意。
再到中學時候,送一亭進入住讀學校,是以出國生為考量,後來又是因為那兩年生意難做,一亭出國的事不了了之。
記得當時一亭畢業後想要考飛行員,作為父親他不想要兒子整天滿世界的胡鬧,於是讓熟人把最後一道體檢報告結果改為不合格。
沈老沈恒山,半天沒有出聲,閉上眼睛一道道回想他們父子為數不多的回憶。
之後,一亭還想做過什麼?
做餐飲,當時還讓他四處考察。自己當時的態度也很明確,最後同樣不了了之。原因是有另外一個項目更適合投資。他讓一亭去負責新項目,結果新項目與當時政策相左...再一次不了了之。
“你是在怪罪父親沒有給你機會。”不是問句,而是肯定。答案早就在沈恒山心中。
“你是不知道現在在外麵做點生意有多難。家大業大,負擔也重,一睜眼就有成千上萬的人找你要錢過生活。你實在太不知足。”
沈一亭保持一開始的麵無表情,反駁:“我不要沈家一分錢,不要你給我幫忙。我隻想安安穩穩的做自己的事業,哪怕是到外麵替人工作。以後還是哥哥繼承家業,我不想也不要。”
沈恒山惱怒,叱責道:“沒有沈家你就是個飯桶、廢物!敢出去替人打工?我沈家的臉麵還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