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逐漸來臨,遠處的天空隻剩下魚肚白的一片,淡淡的霧氣升了起來,放眼望去視野之中氤氳朦朧。
潮濕的空氣之中夾雜著濃重的血腥味,似乎空氣都能夠擰出血來。
激戰一天的埔江兩岸一片死寂,成堆的屍體層層疊疊的交織在起,既有綠色迷彩軍服的華夏士兵,更多的是穿著各式各樣衣服的百姓。
此刻他們都變成冰冷的屍體,淩亂地躺在這潮濕的土地上。他們就這樣等待著,等待明天來的收屍車,將它們拉走。
此時,刮來的風都是陰冷潮濕的。這讓方田感覺到自己渾身有些冷,他抬起眼睛,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鼻子裏是硝煙的味道。
天河市已經沒有了喧囂,死寂的可怕,戰士們無聲的在清理戰爭廢墟,尋找一切可能活著的人。
走著走著,視野突然開闊了許多,這是一處廣場。此刻,他最先看到那杆斜插在廣場中央的國旗,像破布一般,上麵滿是透明的大窟窿,孤零零的屹立在廣場中央。
圍繞著殘破的旗幟四周,方圓五百多米的陣地上,全是擊毀的裝備和戰士的屍體,許多人都保持著死前的姿勢,殷紅的鮮血順著傷口流出,染紅了軍服,慘烈而悲壯。
方田看到一名戰士,趴在一輛被炸毀的裝甲車上,手裏還握著他那挺不願意放手的重機槍,槍管已經變形,其胸口有一雞蛋大小的洞。
看到朝夕相處的弟兄慘死,還有兩名戰士眼中泛著波光,像是泄自己心中的憤怒,伸出腳猛踹著身一個饕餮的屍體,嘴裏咒罵著:“死怪物!老子踹死你!”
直到好一會後,這兩名頹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戰友都死了,他們還活著,可是活著比死人還遭罪,還需要承受著苦痛悲傷。
他們是天河市的武警部隊戰士,整個總隊拚光了,死的差不多了。
像當初抗戰時說的那樣,中國雖大總有無路可退的時候,麵對破碎的山河,總得有人站出來硬著頭皮衝上去拚命流血,總得有人站起來撐起這個民族的脊梁。
方田覺得自己沒有撐起民族脊梁的能力,也不是那塊料。撐起一個民族脊梁的人,不隻是某個英雄式的人物,更多的是千千萬萬無名的人。英雄式的人物可以是燈火,給千千萬萬的人以指引,指出方向,或許他可以當個英雄,想到這裏他頓時覺得自己心中豪氣萬丈,似乎死也不是那麼可怕的事情了。
“誰?!”
方田聽到不遠處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像是蚊聲般。
一名穿著黑色作戰服的龍鷹戰士,從屍堆之中冒了出來,蒼白異常神色害怕的麵龐,眼中全是迷糊之色。
“李子明,是你嗎?”方田的語氣之中夾雜著莫名,聲律帶著顫動,他看到李子明孤零零的,沒有想是這種樣子。
李子明是龍鷹的一員,白天的激戰之中,麵對饕餮的密集彈雨,他退縮了,沒敢跟隨著其他龍鷹一起衝上去,而是落在後麵。
“教官。”李子明看到方田,被方田叫醒,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去。
“就你一個?還有其他人嗎?”方田對李子明說道,其神色似乎黯然。
李子明心裏虛,訕訕地笑了笑,趕緊說道:“教官,還有幾個隊員。”
“把他們都叫來吧!”方田看著李子明,此刻,他心中異常難受。
“教官,你說,我們這樣還有用嗎?”李子明似乎對方田的黯然神色,有了明悟,其暗幽幽的問道。
方田臉上突然露出了惋惜:“有用,我說有用就有用!快速把其他隊員找來!”
方田感覺四周一片黑暗,他聽到了李子明招呼其他隊員的聲音,聲音遠遠的傳了進了耳朵,這聲音隻有他一個能聽見。
清冷的風掠過,吹散了濃烈嗆人的血腥氣,呼吸終於變得順暢舒緩了許多。
死人有死人的歸宿,活人自然也有活人的去處。
死了倒是一了白了,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做,躺在這陰冷潮濕的江南,任由軀體腐爛變成那臭的淤泥。
可有些人,他死了,但其實還活著。
一些戰士站在地上,就像幹瘦光禿的樹幹,孤零零的任由冷風吹著,然後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