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她所料,這回閻卓朗的住院也是他此前計劃中的一項麼?裴冉一時間隻覺得喉頭有些幹澀,心逐漸沉了下去,又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沒有人能害得了閻卓朗。”他習慣性地眯起了眼,黑沉的眼中情緒愈發狠厲陰鷙,讓她隻覺得心驚,“我倒要看看集團背後的這隻鉤子是誰。”
知曉他指的是近日集團屢次數據,她咬了咬唇,“你已經有懷疑的人選了嗎?”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且當做默認,在觸及到她閃爍的目光時,隻微微垂下了眼瞼,安撫道,“不要怕,有我在。”
他當然不怕,他年紀輕輕就已然縱橫商場,什麼陰謀詭計刀光劍影沒有見識過?他閻卓朗的字典裏何曾有過“怕”這個字?可她,畢竟是不一樣的。
“可我不想再整天生活在被人算計的日子裏了……你知道嗎,那是我第一個孩子。”說到後頭,她不自覺地將手撫上了一片平坦的小腹,想到那個還未出世就已經離開的孩子,連聲音都哽咽了幾分。
聽她提起孩子的事,剛才還一臉冷硬的閻卓朗神色也是一暗,末了,自嘲地一勾嘴角,“那也是我第一個孩子。”
“所以呢,你覺得我還會希望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嗎?”她不自覺地已經開始步步緊逼。
閻卓朗又一次地笑起來,裴冉頭一次發現他如此喜歡笑,而他的語氣溫和,薄唇裏吐出來的一字一句猶如蛇蠍,“冉冉,你已經沒有選擇。”
大概是看清了她眼中的緊張和恐慌,他彎了彎唇,似乎是有些受傷,但最後還是鬆開了對她的禁錮,坐到了病床上,倒了杯水遞給她,“沒有人能害得了閻卓朗。”
她沒有接,隻把頭瞥向窗外,頭一次覺得無望。
“冉冉,留在我身邊,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他環抱住她,如此保證道。
裴冉一瞬間仿佛失語。那個暴戾的君王,處處算計,他怎麼會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她在他麵前實在太弱勢。他有如何能夠理解,她受到的最大的傷害,正是來自於他?
她背在身後的手微動,懸在指節上的戒指啪的一下滾落到了地上。
那是他曾經給自己的求婚戒指,隻可惜終究沒有能在結婚儀式上為她戴上。如今再看,隻覺得物是人非,無比諷刺。
她盯著那抹光亮幾秒鍾,便打算轉身就走,身後卻傳來了他喑啞而不容置疑的嗓音:“等等。”
她本不想搭理,可這聲音似乎有魔力,迫得她不得不回頭,倔強地抬起了下巴看著他,心中有些慌亂,不知道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閻卓朗並沒有發脾氣,隻是彎腰撿起地上的戒指,以一貫以來的紳士姿態重新戴上她的無名指,吻上了她的手背,“這個戒指是特意找英國的設計師設計的,很配你的手指,以後不用再摘了。”
“哦。”她僅僅瞥了一眼就從他手中抽開了自己的手,緊接著匆匆摔門而去,以一種落荒而逃的姿態。
聽著門外高跟鞋淩亂的聲音逐漸遠去,閻卓朗才重新坐回了床上,隱隱發覺肩上被包紮的地方微麻,想來應該是剛才起身太過用力,而重新撕扯開了傷口。
大概也算作是一報還一報了。他在心中自嘲著。
諾大的病房裏實在太安靜,這家醫院的隔音設施做得尤為出色,如今連窗外麻雀叫的聲都鮮少聽見,他似乎都能聽到肩上傷口裏湧出來的血液拚命噬吞包裹著的紗布的聲音。
他早已習慣了這樣安靜死寂的環境,至少這樣他能確認沒有人能看到他的落魄,他的狼狽,他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