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婆婆和蓮笙走了良久,沐子晏還沒回來。
從守在富戶家的屋頂,到跟蹤至倚紅樓內一番周折,算算也是折騰了一夜,言歡自是又累又倦。她原本靠在榻上等著沐子晏回來,不知何時人已睡了過去。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隻覺得似是有人將她那隻受傷的手臂輕輕抬起,原本疼得火燒火燎的傷處一陣清涼。她舒服地哼哼幾聲,在枕頭上拱了幾拱,沉入更深更甜的夢鄉。
沐子晏將言歡那隻受傷的手臂輕輕放下,那傷處已被他塗了一層透明的藥膏,有一陣淡淡的藥香彌散開來。他心中有奇怪的感覺,言歡一個男孩子,怎地手臂如此柔弱無骨,似乎是過分細膩了些。他握在手中,竟然有些意動。
沐子晏晃了晃頭,也許他也是累了,他壓下這古怪的念頭,將一隻小小的白玉瓶放回幾上,看著言歡宛如小狗一般閉著眼睛輕哼著,不由得莞爾。
站在房門口的杜渲目瞪口呆地看著沐子晏臉上的笑容,心中一陣唏噓,看來,對於他家殿下他還是認識得太少,近些時日殿下豈止是多了人情味兒,就連早先欠奉的笑容都多了起來。
他伸長了脖子,想再去仔細端詳端詳言歡,他好奇,這個言小公子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他家殿下幾乎是顛覆性的改變。隻是,沐子晏的身形正好擋住了他的視線,他隻能看到他家殿下眉目柔和,嘴角帶了弧度。
杜渲想他自己也是不容易,大半夜的被人叫起,說是殿下需要消腫止痛的紫玉芙蓉膏。他還以為他家殿下受了傷,急火火地從客舍取了,快馬加鞭地星夜趕到浣花鎮,卻原來是言小公子受傷了。要知道這紫玉芙蓉膏是太醫院精製,隻在大內使用,從無外傳。眼下,殿下竟是毫不吝惜,看來,他家殿下對言歡這個朋友實實是頗為看重。
言歡醒來時,隻覺滿室大亮。她扭過頭,發現沐子晏正坐在窗邊,手中捧了一卷書。她慢慢支起半個身子,想自己坐起來,冷不防那隻受傷的手臂一痛,她低哼了一聲,那邊沐子晏已是聽到了,急忙放下書,過來扶著她坐了起來,又在她背後放了隻引枕。
“你醒了?”沐子晏問,言歡點點頭,問,“什麼時辰了?”沐子晏道:“已過了申時了。”言歡有些發怔,她竟睡了快一天了。沐子晏將她蓋在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我去看看藥煎得如何,一會吃了飯,喝了藥,咱們便回書院去。”
“啊?”言歡苦了臉,“這麼快就要回去啦。”蓮笙的事已了,好不容易出來這麼一回,浣花鎮又如此繁華,她也想好好逛逛。“阿晏,阿晏,”她去拉他的衣袖,“咱們明日再回去吧。”她眼波一轉,“你看,我都受傷啦,多歇歇才有精神走路。”
她眼巴巴地看著沐子晏,並沒有意識到方才的語氣裏滿滿都是撒嬌。沐子晏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卻道:“那便明日一早回去吧。”言歡笑得眼睛幾乎都眯成了一條縫,“阿晏,你真好。”
吃罷飯,又喝了藥,言歡益發有精神。以她的性子,自然不願再躺著,便下了榻,磨著沐子晏要到街上去。沐子晏自是不願拘著她,未加思索便答應了。
二人結伴出了門,此時天色漸暗,已是黃昏的時候,但浣花鎮依舊是繁華熱鬧,街上彩燈次第亮起,人來人往,車喧馬囂。
言歡看什麼都覺新鮮,一會看看這邊,一會看看那邊。她並未注意,身畔的沐子晏什麼都沒有看,眼裏隻有她,隻是關注著她和她那隻受傷的手臂,擔心別人衝撞了她。
走過街角,有幾個衣衫襤褸的小乞兒蹲在那裏,眼巴巴地看著街上的行人。言歡忽然站住了,看了那幾個小乞兒一眼,轉頭向沐子晏道:“阿晏,借些銀子用用。”沐子晏並不問緣由,掏了錢袋給她,“不用還。”
言歡一笑,從錢袋裏掏了一個小小的銀角子,走到一旁賣饅頭的攤子,向那守攤子的老板買了幾個饅頭。然後,她一手拎了那些饅頭,走到那幾個小乞兒麵前,將饅頭遞過去,溫和道:“這個給你們。”又蹲下身去,“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裏,是家裏窮,還是與家裏人鬧了別扭,不如早些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