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聽到言歡的疑問,明顯地頓了一下,慢慢道:“無人指使。”“無人指使?”言歡訝然,“梁子忠不過一個詹事府六品左中允,做出這樣膽大包天的事來怎麼會是無人指使?”
“梁子忠這人你可有印象?”李晏忽然問道。言歡聽他問得突兀,但仍是依言答道:“不曾有印象。”李晏道:“阿歡,你再好好想想,他來自夜陵,算得上是你的同鄉。”
言氏一族便出自夜陵,乃是夜陵大族,累世書香,代代都有人入朝為官。
李晏仍是追問,“當年,你就未曾聽你父親或哥哥提起過這個人,或者是在你府中見過他?”言歡聽他問得急迫,更是不明所以,“阿晏,你到底想說什麼?”
“杜渲搜查了梁府,”李晏沉聲道,“在梁子忠房內發現了夾牆,裏麵藏了他的私人劄記,那上麵明確記錄了他的動機。”
他忽然停了下來,卻是來握她的手,“劄記上寫著,梁子忠之所以鋌而走險,是因為他要操控皇兄,為當年言家被汙蔑參與李景元謀反一事翻案。”
“什麼?”言歡大驚,她從未想到雙生蠱之案的背後竟會牽扯到言家,牽扯到她自己身上。她猛地坐了起來,卻是臉色一白,隨即無力地向後倒下。
“阿歡!”李晏慌忙抱住她軟倒的身子,向著外麵大聲道:“來人,來人,快叫太醫。”
好半晌,言歡悠悠醒轉,見李晏正埋頭在她手裏,一動不動。她輕輕抬起另一隻手,去撫摸他的發頂。
李晏抬起臉來,眉心緊皺,滿麵俱是憂慮之色,但一看到她,那些憂慮已然換做笑意,溫柔道:“你醒了,可有哪裏感覺不好?”
言歡搖頭,虛弱道:“阿晏,你一直拖延著,不肯告訴我實情,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
李晏點頭不語。
言歡無力地靠在引枕上,梁子忠竟是為了言家翻案才行此下策,而她為將此事揭破也出了一分力,最終梁子忠因此而身死。
她忽然想到一事,心底不由微涼,“陛下得知這個結果之時,是不是大為震怒,是不是再不準任何人提起給言家翻案之事?”
她一向通透,立時便想到了點子上。李晏亦是無話可說,隻得再度點頭。
言歡默然。
她這次借雙生蠱被盜一事回到大楚,最重要的便是想細查言家當年一案,期望能夠尋找到合適機會於朝堂之上還言家一個清白。隻是世事難料,這個素不相識的梁子忠此時卻橫插一腳進來,她身處局中,無意間將自己的期望化為烏有。
她捂住臉,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件事到底該怪誰,難道要怪梁子忠嗎?他為了這件事,連自己的命都舍棄了,以她身為人子的立場尚未做到這一點,哪裏又有什麼資格去指摘別人。難道要怪她自己嗎?她並不知前因後果,何況,以她現在瀾滄巫師神殿大神官的身份,查出雙生蠱被盜的真相亦是她的責任。
隻是,眼下她必須承受一個壞得不能再壞的結果,就是為言家翻案之事變得遙遙無期。
言歡隻覺得胸中發悶,喉頭微甜,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立時染紅了衣襟。
李晏嚇得變了臉色,扶著她的手臂,一迭連聲地問,“你怎麼了?來人,快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