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這樣,我也覺得無法理解。”顏顧賢明說,“如果自己不夠強,那就努力的變強,通過傷害別人來讓自己變強,通過掠奪來讓自己變富,這本身就是強盜行為。”
“嗬,這事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葉龍陰鷙著臉,“一個商場剛剛嶄露頭角的強盜,有什麼資格指責一個老強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跟程堔那些事,說白了,根本就沒有磊落兩個字。不磊落就是流.氓,就是強盜,可你自己有這麼看嗎?你不照樣做的不亦樂乎,覺得自己很聰明嗎?”
“我跟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葉龍挑著眉毛,聲音冷厲。
顏顧賢答:“我是為反擊。我不能被人魚肉。”
葉龍反擊:“我也是反攻,因為我得不到愛的人!”
“如果你能好好跟媽媽談談的話……”
“如果談談就能有用的話,那這世界全都是你家!”
到了現在,這對父子還是沒有辦法交心,談著談著就會談崩,就會生氣,就會變成彼此的人身攻擊。
“我看你簡直就是個無可救藥的惡魔!”顏顧賢陰著臉,真想用唾沫星子噴他一臉。
“從始至終,你都自以為是天使,其實你才是真正的惡魔之子!”葉龍緊鎖著眉頭,“你完全繼承了我的血,可憐的是,你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你今天跟花月安一起站在這裏,就足以證明我的判斷。”
“我們是真心相愛,一起站在這裏有什麼不對?”
“可是你並沒有爭取她的同意和原諒,你用的是別的手段!”葉龍一針見血的點名,“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你的眼睛和她的眼睛,完全將你們的內心出賣了。不要以為老頭子我的眼瞎了!”
顏顧賢不再說話。
葉龍的洞若觀火,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能看出來,根本沒有一點值得懷疑的。正是這樣,他們之間才總是談崩,因為葉龍總是能準確的找到顏顧賢的弱點,加以攻擊。
隻是,顏顧賢今天來的目的是跟葉龍好好談談,好歹他們是父子,沒想到談著談著又成了現在的樣子。
真是每次都談不成功呢。
跟自己的老子說話,真是件困難的事。
就這樣沉默的走在河堤上,葉龍回頭朝著走來的方向望去,陽光穿透柔軟的柳枝,形成光的影束灑落下了。
他仿佛看到一個人,背倚著柳樹,垂著眸仔細的看著河裏的漣漪,陽光灑在那人的臉上,斑駁了整個記憶的歲月。
多年後,他買下這個地方的土地,將這一帶圈占起來,幾十年,一如原樣,隻是柳樹更加高大了。
幾年前,他看到了自己的末路,便在這裏修建了療養院。
療養院就仿佛從別的地方搬來的一樣,從動土修建,一直到完工,沒有破壞這裏的一草一木。
沒有人能夠感受到他的這份溫柔,因為這溫柔在他的暴戾麵前,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看了一會兒,葉龍便掉頭往回走,顏顧賢緊跟在後麵,二人終是沒有什麼話。
突然葉龍說:“時候不早了,你帶著月安回去吧。”
“嗯。”顏顧賢點頭。
眼前的父親,真的是滄桑了太多,可他的背影依然的硬挺,似乎絲毫不曾被風雲侵蝕。
為何這樣一個作惡多端的男人,會有這麼一個挺拔傲立的脊梁?難道真的是諷刺嗎?
突然,葉龍轉頭看著身後的顏顧賢,“阿臻,這十幾年裏,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顏顧賢一愣,完全沒有想到這個老頭竟然肯說這種話,他明明一直在為自己所作的罪孽辯護,今天是怎麼了?
難道他真的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其言也善了?
“所以,阿臻,千萬不要做回讓自己遺憾終身的事。”葉龍說完,轉身繼續往前走,“如果不是我的執迷不悟,所有人都會活得比現在輕鬆,包括我。”
“嗯。”顏顧賢點頭,不得不承認,剛才葉龍說的話,真的很有道理。
“回去後,跟月安好好生活。”葉龍囑咐著,“她是個好姑娘,要相信她。”
“嗯。”顏顧賢繼續點頭。
這次的會麵籠罩著一股強烈的訣別的壓抑,讓彼此的心情都沒有辦法正常。
這樣的氣氛會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沉重。
葉龍走到輪椅前坐下來,蓋好毯子,顏顧賢將他推回到療養院。
就在顏顧賢跟花月安準備離開的時候,顏顧賢突然從車子裏走出來,對著葉龍,“爸爸,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葉龍的眼眶裏立馬溢滿了水花,他拚命的搖頭,“不了,不了,我在這裏很好。”
顏顧賢的這句話,戳中了葉龍的傷心處。他已經年邁,沒有辦法享受天倫之樂,他這種罪孽的人,放在哪裏都會成為負擔。
相反的,他一個人呆在這裏,倒也蠻自在的,不用跟外麵紛繁的世界接觸,不用看別人審問的目光,更不會給人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