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悅冷一下,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後,才低聲應下:“是!”
皇後鳳眸間掠過一抹柔軟,隨即站起來和傅悅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
謝家作為數百年傳承的大族,府邸處處盡顯莊嚴氣派,絲毫不亞於楚王府邸,後園景致亦是極有章法,亭台樓宇假山湖泊,山坡竹林花草樹木應有盡有,房屋小院就有上百個,占地極廣,不枉這數百年世家大族的底蘊。
皇後所帶來的宮人太監和傅悅身邊的清沅幾個都遠遠地跟在後麵,而傅悅則是和皇後一道緩緩走著,已經出來許久了,倆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偶爾有幾個謝家的下人路過,謹慎惶恐的跪拜請安。
皇後自出嫁後,倒也不是從未給回來過,她是皇後,也曾有過幾次回家省親,隻是也有近二十年沒回來過了,所以,府裏的下人除了一些年長的,都不曾見過她,卻也都不敢直視與她,甚至不敢多耽擱,匆匆請了安後就低著頭退開了。
現在謝國公病重,謝蘊生死不明,十公主又不知還會如何,謝家除了那些虎視眈眈的,皆人人自危,所以,園子裏沒什麼人,加上剛才正明堂前皇後斥責處罰胡氏的消息已經傳遍謝家,更沒有幾個敢湊到皇後麵前,怕撞到刀口上,其實也是皇後突然來花園,才會有那麼一些在花園的下人不得不遇上,走了一會兒後,花園就再無一個閑雜人等。
已經循著花園路徑走了許久,倆人都沒停下,也不曾開口說話打破沉默,傅悅隻察覺皇後總是時不時的側過臉來打量著她,目光溫柔和藹,如同在很多年前,那個對她有求必應無微不至的芳華姑姑。
終於,走了一會兒後,跟著皇後的步伐,竟走到了花園後麵的謝家馬廄之中。
馬廄很大,應該有十畝左右,裏麵都是各個品種的良駒,旁邊還有一個空曠的地方,是武場和馬場結合為一體的,謝家雖並非武人之家,可謝家子弟都得文采了得弓馬嫻熟,所以,有這麼一個武場不奇怪。
傅悅奇怪的是,皇後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裏。
她有些費解,這才抬頭轉過去看著皇後,皇後卻看著空曠的馬場兀自出神。
已經五十歲的婦人,卻保養得跟三十多歲一般,衣著打扮雖已經刻意的低調素雅,可到底是一國之母,免不了的端莊高貴,如今看著那無人的一片空地之中,好似在看著什麼人,又好似在透過眼前的一切看著不存在的東西,思緒不知散去何處了。
傅悅張了張嘴想叫她,卻叫不出聲,想了想,便靜靜地站著,不去打擾她。
過了不知多久,皇後可算稍微回過神來,卻還是看著眼前一臉悵然,隻是終於開了口。
“我記得當年,就是在這裏,我遇上了聶夙哥哥……”
語氣略有些晦澀和滄桑,讓人聽著不免壓抑。
傅悅眸色微動,看著她,想問什麼,卻還是沒問出來。
“其實那不是第一次見,小的時候,兩家常有往來,就曾多次見過他,隻是那時還小,什麼都不懂,後來他與楚大哥打賭遠赴北境參軍,又因為與聶叔叔父子不和多年不曾回來,所以,對他並無過深的印象……”
“直到那一年,聶叔叔病重不治,他不得不回來,回來後來謝家拜訪我父親和哥哥,當時我十三歲,那日我便是在這裏騎馬,一時氣盛想要降服父親新得的烈馬,卻惹得馬發狂難以脫身,竟被甩出,就在我快要摔到地上之時,被一個人撲過來救了,我倒是無礙,他卻因救我撞到了兵器架上,被傷了胳膊流了血,可他卻仿若不知痛意,隻一臉關懷的問我可有傷到,當時我看著他那個樣子,終於明白了何謂錚錚鐵骨。”
也是那時候開始,那個人,成了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夢,也是她注定難以觸及的妄念,那一絲雋永沉澱於心,就這麼刻在她的骨子裏,再難消散。
傅悅以前隻知道皇後和她父王感情極好,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兄妹之情,一直以為隻是因為兩家的關係好,又自小認識,所以才這般融洽深厚,卻並不知在兄妹之情形成之前,皇後對父王原來也曾有過一段癡心戀慕,不過也不奇怪,在那樣的情況下,任意一個女子,都會忍不住心動的,何況父王那樣的男子,本就是最令人心動的存在。